弘毅乐学书院之学妹读经
一字一句读《论语》第287天
原文阅读：
13.15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译文讲解：
鲁定公问：“一句话就可以使国家兴盛，有这样的话吗？”孔子答道：“说话不可以像这样不留余地。不过，若是有人说：‘做君难，做臣不易。’如果知道了做君的难处，不近乎于一句话可以使国家兴盛吗？”
鲁定公又问：“一句话可以亡国，有这样的话吗？”孔子回答说：“说话不可以像这样不留余地，若有人说：‘我做君王并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只有一点，我无论说什么话都没有人敢于违抗。’如果说得对而没有人违抗，不也还好吗？如果说得不对而没有人违抗，那不就近乎于一句话可以亡国吗？”
启发思考：
本章是鲁定公与孔子之间的一次对话。鲁定公对孔子既有知遇之恩，又有背弃之愧。两人关系非同寻常，用孔子的话概括就是“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礼臣忠是他们君臣关系的主旋律。
鲁定公在位期间，发生了持续四年之久的阳虎之乱。鲁定公不得不跳出“三桓”氏族来选拔人才，孔子脱颖而出，受到重用，五年之内由中都宰升任司空，旋即又擢升为大司寇，位高权重，声名显赫。本章的言论应当就在这一时期。
鲁定公是国君，他与孔子讨论的是安邦之道，而非为政之道，他问可否“一言而可以兴邦”和“一言而丧邦”。所谓“一言”，未必是一个字或一句话，而是经过高度概括的主题思想或核心要义。孔子分别答之以“为君难，为臣不易”和“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
显然，孔子觉得鲁定公把治理国家看得太简单了，岂能如“一言”那般简单。对于治理国家这么重大的事情，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不能如您所期待的那样简单，也有学者解释为，不能如您所想象的那样接近。
“为君难，为臣不易。”君与臣各有的职责和义务，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谁都不容易，所以君与臣必须同甘共苦，齐心协力。不过，从鲁国当时特定的政治形势来分析，孔子这句话似乎另有深意，“难”与“不易”也未必是一个意思。在礼制秩序中，君上臣下，天经地义，就不存在“为君难”的问题。但是当礼制秩序遭到严重破坏后，“为君难”的问题就凸显出来了，尤其是在君弱臣强的权力失衡局面下，国君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掣肘，举步维艰，甚至还有“丧邦”的危险。
这种情况下，国君需要真正明白“为君难”的道理，统治一个国家，维持社稷存续，任务艰巨，责任重大，国君必须殚思竭虑，修身立德，博施于民，不要贪图安逸，心存侥幸；与此同时，孔子也提醒鲁定公要深刻理解“为臣不易”的含义，对鲁国当时的政治形势要保持清醒认识，尤其是对于“三桓”之家要严加防范，通过整饬礼制来规范名分，对于“三桓”的种种违礼行为要严加惩治，绝不能姑息迁就，以免酿成大祸。也许让所有人臣都感到“为臣不易”，兴邦愿望才能有所期待。
对于“一言丧邦”问题，孔子回答：“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为国君无所乐，所乐之处唯有一言既出，无论对错，举国无人敢于提出反对意见。如果国家出现这种情况，国君不但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以此为乐，那么离丧邦亡国就不远了。孔子进一步具体分析：国君之言（“其言”）有善与不善，善言可以兴邦立国，如果举国遵从，无人违抗，这当然是好事；不善之言则可能丧邦亡国，如果举国保持沉默，无人抗争，那么这大概就是所谓“一言而丧邦”了。
孔子关于“一言兴邦”和“一言丧邦”的言论，没有进行道德说教，而是具体的行政管理内容，这反映了孔子在从政实践中的务实态度。遗憾的是，鲁定公并没有能听取孔子的忠告，他后来受到齐人挑唆，背弃孔子，孔子只好怅然去鲁，从此踏上周游之路，此后二人再未见面。
“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从此流传下来，警示后来的统治者。 “一言”可以是一句话，也可以是一段话，不必拘泥。但作为掌握着国家命运的当权者，要注意，一个念头、一句话如果不当，都有可能产生严重的后果，甚至是亡国亡族的危险。面对这种结局，说话还能不小心吗？
如果从语言文字的视角来审视，倡导白话文的胡适认为，“从孔子和鲁定公这段对话来看，知道《论语》里面，用了相当完备的虚字。用了完备的虚字，就能够把孔子循循善诱的神气和不亢不卑的态度都表现出来了。像这样一部真正纯粹的白话言行录，实在是值得宣传，值得仿效的。”而且，“若从语言文字发展的历史来看，更可以知道《论语》是一部了不得的书。它是二千五百年来，第一部用当时白话所写的生动的言行录。”
顺便说一下，这段时间正好在播放电视剧《觉醒年代》，我们可以回顾和感受一下在新文化运动时期文学和思想的碰撞、激荡和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