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2月26日提笔是为复还兰芳第9封信的所指，用去信笺九张，装进信封厚厚一叠，超重是肯定的。

兰芳的点破究竟是她不得已而为之，还是投石问路？或者另有其它。其实我与姚佩君的事不值得瞒，内心着实也不想瞒兰芳，只是觉得时机尚不成熟，不宜早提，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既然妈妈向兰芳露出口风，自有老人的道理和用心，她万万没没料到姚这么没良心，会突然变卦，后经双方家庭努力，关系尚未决裂，但儿子的性格妈妈最清楚不过，成事的可能性仅为三分，毛兰芳的复出无疑加速儿子对姚的强硬态度，显然这仅仅三分也难以保全。毛兰芳讨家人喜欢是事实，儿子对她更是情有独钟，这点妈妈明了。面前的她已结过婚，成了母亲的人，娶一个二婚头的媳妇进门，妈妈内心的滋味不好受，她较开通，可不论社会舆论、不计世俗偏见，最令她担心的还是康年出狱是否肯放兰芳？解这个症结，妈妈心中无底。为顾全儿子，她施出这步棋，说千道万，不外乎怕儿子最终落个驼子摔跤——两头不着地。

此时的我，心中的秤早已失衡，砝码无顾忌地倾向兰芳……。

我将自己与姚佩君的接触过程和盘托出，与其说是向兰芳坦白，莫如说是向兰芳表示诚心。

女人天生敏感，直觉远远胜过男人，何况是毛兰芳。

伯清：

好！25日收到你19日写的来信，阅后心情舒畅，非常感激，你能这样想得通就好，大家可以安心工作。老实讲，否则我也一直心不定，有时连备课也无心向，当然也更担心你工作会出事故，现在能这样理智对待、处理，倒是令人高兴的事。

看到你星期天去孟德夫妇家清唱，为你有这样丰富的业余生活而高兴。不过要注意场合、对象，否则会招来麻烦，使人讨嫌，你讲对伐（吗）？这方面我见得多了，所以也怕别人遭受牵累，谨慎为好。若是信得过的朋友聚唱，又是另一回事。

沪剧我比较喜欢，有时也学唱几句，但偏于爱听，自己先天条件所决定——嗓音不好，唱不出，也没专门下功夫去学，不像你经过学员班深造，所以讲是难以充数的，还是等你回来后唱，也可叫伯生陪唱，我想他一定会唱，虽然从未听过。

至于我父母的态度，望你不见怪才好。我之所以如实告诉你家中的情况，无非是要你了解我家，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动机。如果你一点不了解，以后你回上海就很难处理这种事情，还是讲明白的好。当然我也希望你把你家中的反映和盘托出，以便我进一步了解。

你托我转交给你母亲的信已送上，妈妈讲她收到了渡口医院蔡医生的信，信中说你精神不振，神态反常，废寝忘食，人一日日清瘦。又讲你碰到了一个十几年前的同学，她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来信向妈妈问问情况，至于妈妈怎样给蔡回信，不得而知，她讲要写信给你，好好与你讲讲，如你再这样心神不定，她想叫你回沪探亲了。

我向妈妈谈了一些情况，妈妈发表了她的看法，讲她目前的处境等情况。这些我都认为合情合理，不然也叫她很难做人，确实现在做人非常难，有时我也只得像《早春二月》小说中的女主角陶岚那样我行我素对待世人的态度。

伯生已有一年没去安徽，并表示没有外界压力不准备返皖。还打算把安徽的衣服等东西拿回来（人不在，时间一长怕闷坏），即使安徽能上调，他也不乐意，从而看来你不必再写信给母亲做他的思想工作，他也实在可怜。伯生的情况是否会解决，还是毫无日期地拖下去？这倒是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了，如果专为了回上海而其它什么都不考虑，也有可能，时间至少也得等上3~5年，也可谓有志者事竟成吧。

白药不太需要了，这青年健康尚佳，既然难买就不必再托人弄了，更不必麻烦蔡医生托人买，蔡处待我致谢，我因不识尊容、无交往，请你代我问候，我不便去信给她。至于我的事，不要再麻烦妈妈，如妈妈给蔡回信，望告知。

从上星期起已正式上课，学生纪律尚可，有几个班非常好，对我上好课是个支持，是个安慰。从师生关系等方面，凡是我教的学生关系非常友好、亲热，除少数中学生有时说出不三不四的话，但无十分恶意、不懂事，我对之不理，不与争分晓，因为实在没意思。教师中间比以前融洽多了，小凤等原先几个与我较好的教师常常关心我，如果有人懒得打招呼的，我也仍会很好生活，反正我在学校大部分时间花在教学上，要么就外出看病，不愿多麻烦人。

伯清，每次看你的信或者给你写信，小磊总来捣蛋，不是用手在信笺上乱舞，就是讲不要再看，现在看到我又写信，他讲侬（你）又要写信了，侬（你）哪能（怎么）有介（这）许多信啦？总归要写，一直写信不浪费钞票？你看他又来乱弄信纸，骂他他不怕，只是嘻嘻笑脸朝我，调皮、捣蛋透了。我讲给舅舅写信，他讲也要写，我问他写什么？他讲向舅舅问好，祝舅舅健康。我问他还要写啥？他讲还要写相互关心、相互爱护、真是好笑极了。

这孩子真调皮，一直向我父亲讨钱买零食吃，我小兄弟问他为什么不向你母亲要钱，老向外公讨，他讲你哪能（怎么）一点也不懂的啦，大家要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引得我大笑。他总是瞎胡闹，家里人都不怕，别人骂他、打他，他都要还嘴、还手，死不服帖，只有见我有点怕，脾气非常倔强，脑子比较灵活，我对他则是又好气又好笑，奈何他不得，终究比较小，还不懂事，不懂道理，但愿他长大后知书达理、成器才好，也不辜负我一片养育之心。

近来一直下雨，我也许有点关节炎，现在写了几张信纸，两只肘关节就特别酸，故不多写了，下次再谈吧！信明天27日发。

        再见！

                                                                                            晚安！

                            妹于沪73.2.26晚8.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