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的晨雾还未散尽,虞清妩已独自来到城东土地庙。老翰林约定的时辰将至,她必须赶在裴玄瑾发现前弄清龙鳞计划的真相。
庙门吱呀作响,里面昏暗潮湿。老翰林早已等候多时,见到虞清妩便颤巍巍跪下行礼:"老臣参见..."
"先生请起!"虞清妩连忙扶住他,"我身份未明,当不起如此大礼。"
老翰林坚持行完礼才起身:"小姐眉眼与先太子如出一辙,尤其这颗泪痣..."他声音哽咽,"殿下临终前还念叨着'吾女安否'..."
虞清妩胸口发紧:"先生,龙鳞计划究竟是什么?为何会牵连虞家满门?"
"此事说来话长。"老翰林警惕地看了眼庙门,压低声音,"二十年前,先太子察觉有人欲对皇嗣不利,便与镇北侯设下此计——对外宣称太子妃产子夭折,实则将小姐秘密送至虞家抚养。"
"那为何叫龙鳞计划?"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老翰林从怀中取出一块龙形玉佩,"太子将这块玉佩一分为二,一半随小姐入虞家,另一半..."他话未说完,突然瞪大眼睛,喉咙发出咯咯声。
"先生?"虞清妩惊觉不对,只见一支弩箭已穿透老翰林胸口!
"有刺客!"她迅速拔剑,同时扶住瘫软的老翰林。
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虞清妩拖着重伤的老翰林躲到神像后,撕下衣角为他包扎,但伤口太深,鲜血汩汩涌出。
"小姐...快走..."老翰林颤抖着将玉佩塞入她手中,"九皇子...他才是..."
话未说完,老人便断了气。虞清妩握紧玉佩,眼中怒火燃烧。又是周景潇!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庙外传来冷酷的命令。
虞清妩环顾四周,后窗是唯一出路。她轻轻放下老翰林的尸身,正要翻窗,突然听见庙门被踹开的声音。
"在这里!"
一支弩箭擦着她脸颊飞过。虞清妩纵身跃出窗外,落地就势一滚,起身时却发现已被五六个黑衣人包围。为首之人手持劲弩,正是刚才射杀老翰林的凶手。
"虞小姐,九皇子有请。"黑衣人阴森森地说。
虞清妩冷笑:"这就是你们的请人方式?"她暗中观察四周,寻找突围之机。
"得罪了。"黑衣人一挥手,其余人立刻扑上。
虞清妩剑光如虹,瞬间刺穿一人咽喉,但寡不敌众,很快被逼到墙角。就在她以为在劫难逃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裴风!"
裴风剑法凌厉,眨眼间便解决两名黑衣人。其余人见势不妙,竟咬破口中毒囊自尽!
"属下来迟,小姐受惊了。"裴风单膝跪地。
虞清妩扶墙喘息:"你怎么找到我的?"
裴风指了指自己锁骨下方:"国公说,印记会指引我们。"
虞清妩一怔,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囚印。这印记竟还有如此功用?裴玄瑾到底在她身上下了多少秘术?
"国公已先行回京应对朝堂变故。"裴风递上一封信,"命我护送小姐安全返京。"
虞清妩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三皇子今日朝会将发难,务必小心九皇子。——瑾」
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很急。虞清妩收好玉佩,最后看了一眼土地庙。老翰林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九皇子才是...什么?
......
回京的马车上,虞清妩仔细端详那块龙形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美,背面刻着"吾女清妩"四字,笔迹与她在家中见过的太子手书一致。若这玉佩真是生父所赐,那么前世的悲剧...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行囊中取出裴玄瑾留给她的那本《清妩印记观察录》。翻到最后几页,有一段话被反复描画:
「前世之错,今生必偿。纵使清妩恨我入骨,我也要护她周全。龙鳞非鳞,囚印非囚,只愿此生不负太子所托。」
这段话写于重生之初,字里行间透出的悔痛与决心让虞清妩心头微颤。若裴玄瑾真如所言是奉太子遗命保护她,那么前世他将她送给政敌,或许真是万不得已的保全之策?
马车突然停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到了。"裴风轻声道,"按国公吩咐,我们先到裴府稍作休整。"
裴府?虞清妩挑眉。裴玄瑾竟敢直接让她去他府上?她倒要看看,这位"忠心耿耿"的镇国公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裴府比想象中简朴,没有奢华的装饰,唯有书房满墙的兵书和地图彰显主人身份。管家恭敬地将她引至客房,说国公入宫未归,请她自便。
待管家退下,虞清妩立刻潜入了裴玄瑾的书房。若想查明真相,这里或许能找到线索。
书房整洁有序,案几上摊开的是北疆布防图。虞清妩正要翻看抽屉,突然注意到书架后有一个暗格。她轻轻一推,暗格应手而开。
里面是一摞厚厚的册子,封面上写着「虞府监察录」。
虞清妩手指微颤,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详细记录了虞家每个人的行踪、交往甚至饮食起居,时间跨度长达十年!最新一页甚至记录了她前日与老翰林在土地庙的会面。
"果然..."虞清妩胸口发闷,"你一直在监视虞家..."
她继续翻找,在暗格最深处发现一个小匣子。匣中放着一封泛黄的信和半块玉佩——与她手中这半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条龙!
信是太子写给裴玄瑾的:
「玄瑾吾弟:
若你读此信,吾已遭不测。吾女清妩身系社稷,托付于你。龙鳞玉佩为证,待其成年,告之身世...」
信笺从虞清妩指间滑落。原来裴玄瑾早就知道她的身世,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可那些监视记录又作何解释?
"小姐。"裴风突然在门外轻唤,"九皇子派人送来请帖,邀您即刻入宫赏花。"
虞清妩迅速将东西放回原处。周景潇此时邀她入宫,必与今日朝会变故有关。她倒要看看,这位"温文尔雅"的九皇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
御花园中,九皇子周景潇正在亭中煮茶。见虞清妩到来,他优雅起身相迎:"虞小姐别来无恙。"
虞清妩福身行礼,余光扫过亭外肃立的侍卫——个个太阳穴高鼓,都是练家子。
"殿下今日怎有雅兴邀臣女赏花?"
周景潇亲手为她斟茶:"听闻小姐近日去了河间府?巧了,本宫一位门客也在那附近遇害,凶手手段极其残忍。"
虞清妩面不改色:"是吗?臣女只是去慈云寺上香,未曾听闻此事。"
"哦?"周景潇突然话锋一转,"那小姐可认得这个?"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人偶。
虞清妩瞳孔骤缩——人偶胸前贴着写有她名字的纸条,心口位置插满银针!
"今日朝会上,三哥从我府中'搜出'此物,诬我行巫蛊之术。"周景潇把玩着人偶,笑容阴冷,"父皇竟信了他的鬼话,命我闭门思过。"
虞清妩强自镇定:"殿下为何给我看这个?"
"因为..."周景潇突然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是谁,'龙鳞'小姐。"
虞清妩浑身一僵。
"先太子的血脉,多么珍贵的筹码啊。"周景潇直起身,笑容依旧温润,"三哥想利用你打击我,却不知...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他轻击手掌,亭外侍卫立刻封锁所有出口。
"殿下这是何意?"
"很简单。"周景潇取出一卷明黄圣旨,"父皇病重,已命我监国。只要小姐配合,在适当场合公开身份,指认三哥谋害先太子...我保你荣华富贵。"
虞清妩冷笑:"若我不从呢?"
"那就可惜了。"周景潇叹息一声,"先太子最后一点血脉,恐怕要'意外'消失了。"
他话音刚落,虞清妩突然将热茶泼向他面门,同时从发髻中抽出一根银簪抵住他咽喉!
"都别动!"她厉声喝道,"否则殿下性命不保!"
侍卫们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周景潇虽被制住,却反常地笑了起来:"虞小姐果然巾帼不让须眉。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锁骨下方,"你以为囚印只是普通的印记吗?"
虞清妩心头一震:"你什么意思?"
"同心囚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周景潇慢条斯理地说,"若我此刻让人射你一箭,你觉得...远在朝堂的裴玄瑾会如何?"
虞清妩手臂微颤。难怪月圆之夜裴玄瑾能感知她的痛苦,难怪中毒时他会莫名吐血...这囚印竟是将两人性命相连的邪术!
"放下簪子吧。"周景潇柔声道,"你我合作,各取所需。待我登基,许你长公主之位,甚至..."他目光扫过她绝美的容颜,"皇后之位也未尝不可。"
虞清妩恶心得几乎作呕。她正要反驳,突然听到亭外一阵骚动。
"镇国公到!"
裴玄瑾一身朝服大步而来,腰间佩剑竟沾着血!侍卫们不敢阻拦,纷纷退开。
"九殿下。"裴玄瑾行礼如仪,眼神却冷如寒冰,"陛下口谕,请您即刻入宫面圣。"
周景潇面色微变:"父皇不是病重歇息了吗?"
"陛下刚服了太医开的药,精神大好。"裴玄瑾意味深长地说,"尤其是看到三殿下献上的'证据'后。"
周景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镇定:"既如此,本宫这就入宫。"他转向虞清妩,声音温柔得可怕,"虞小姐,改日再续。"
待周景潇离去,虞清妩才长舒一口气,双腿一软险些跌倒。裴玄瑾及时扶住她:"没事了。"
虞清妩挣开他的手,冷声道:"裴大人监视我虞家多年,今日又演的是哪一出?"
裴玄瑾一怔,随即苦笑:"你看了书房暗格里的册子。"他叹了口气,"那不是监视,是保护记录。前世虞家灭门后,我花了十年才查出所有凶手。重生后,我记录每一个接近虞家的人,只为防患未然。"
虞清妩将信将疑:"那今日..."
"三皇子在朝会上揭露了九皇子的巫蛊人偶,皇上震怒。"裴玄瑾低声道,"但我怀疑这只是九皇子将计就计的幌子。他真正的目标是你——先太子唯一的血脉。"
虞清妩心头一紧。她取出老翰林给的半块玉佩:"所以这真的是..."
"太子留给你的信物。"裴玄瑾从怀中取出另外半块,两相拼接,严丝合缝。"你确实是先太子遗孤,龙鳞计划保护的从来不是宝物,而是你。"
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龙形完整如一。虞清妩望着这血脉的证明,一时百感交集。她究竟该相信谁?眼前这个曾经"背叛"她的男人,还是自己的直觉?
"清妩。"裴玄瑾突然单膝跪地,双手奉上完整玉佩,"前世我未能护你周全,今生纵使粉身碎骨,也绝不让历史重演。你若不信我,此刻便可取我性命。"
他解开衣领,露出胸前的囚印:"这印记不是束缚你的枷锁,而是我与你同生共死的誓言。"
虞清妩望着他坚毅的眉眼和胸前的印记,突然想起前世最后时刻——他将她送入敌营时,眼中也是这般痛楚与决绝。当时她以为那是冷酷无情,如今想来...
"起来吧。"她轻声道,"我需要时间...思考。"
裴玄瑾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恭敬地将玉佩放在她手中:"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尊重。只求你...别再独自涉险。"
虞清妩握紧玉佩,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需要更多证据,更多时间,来解开这纠缠两世的谜团。
远处传来钟声,那是宫中有要事召集大臣的信号。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