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川中丘陵地区,每年大年三十一大早,家里的儿孙门都会去老祖宗的坟头祭拜,这种风俗,我们叫做“辞年”。
结婚之后,多年没有回老家辞年,今年却因为假期安排,又一次参与到家中辞年的队伍里。
小时候,每年腊月二十九晚上,必会被奶奶早早催上床睡觉,怕是第二天起不来。年三十一大早,又必会被奶奶叫醒,在她的催促下,穿戴整齐,烧热水洗干净脸、手,梳好头发。奶奶每年都会对我和妹妹说,祖宗见不得不干净的小孩,所以务必要我们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出发的时候,我和妹妹会拿上香、蜡、钱纸等一类祭祀物品,小爷爷和父亲负责端上一早起来用柴火炖的一块膘肥肉美的腊猪肉,抑或一只炖好的大公鸡。我们迎着朝霞,踏着露水,往老祖宗的坟头走去。
这种祭拜每年都遵循着一个约定俗成顺序,就是从最高最远的坟头开始,最后一个祭拜的是离屋子最近的坟头。所以我们一口气就跑到了山上,第一个祭拜的就是我的姥姥,是我爷爷的母亲,我们这里叫姥姥。我们摆好祭品,点香、点蜡,然后给老祖宗烧钱纸、作揖、磕头,祈求祖宗保佑后辈们平安顺遂。村里的人们都相信,烧的纸钱飞的越高,老祖宗越高兴,祖宗高兴了,祭祀的人们也仿佛看到了更好的光景。尽管学习了空气流动的规律,但我仍然选择相信这种古老的信仰,生活不易,能给人带来信心和希望的,总不是坏事。
辞年这个风俗活动,既是祭拜祖宗,表达对逝去亲人的追念,也是告诉自己,要辞别旧岁,迎接新年,人们的心绪在有的时候,需要通过具体可感的仪式来表达。
后来,我常年在城市工作,很少回家,再后来,奶奶的坟出现在了山头,给奶奶辞年,她说的话,我和妹妹定会仔细照做,免得她不喜欢。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生前在这片土地上劳作,与这片土地作伴,逝后葬在这里,回归这片土地,遵循着最原始的自然循环。一代一代的人们出生,又有一代一代的人离开,就像“辞年“一样,交叠更替。
世事变迁,随着年青一代流入城市和老一代的逝去,留在家乡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能像我这样有“家“可回的幸运儿也已经不多,不知道辞年的风俗,还会保留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