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意袭来,我从睡袋里睁开了双眼,地上全是露水,Cristina蹲在一旁瑟瑟发抖,她早就整理好了行李。我钻出睡袋,寒冷刺骨。我的指尖被冻的有些麻木,我整理好背包就在原地做起了俯卧撑,希望能尽快产生些热量。
“Sibo,我们先出发吧,到了Najera再和大家说道别的事儿。”我也觉得这样很好,我估计Sebastian他们今天会在Najera过夜,在这里道别再好不过了。
我和Emilio就先行出发了。
“Sibo,你还记得非洲的气味吗?”Emilio向我问道。
“记得,我相信那股气味我一辈子也忘不掉。在非洲出差的时候我去过尼日尔,马里,阿尔及利亚,到了城市里,一股强烈的垃圾和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
“是啊,我在尼日尔的工程公司整整待了两年。在那里,下了班唯一的娱乐就是去酒吧喝酒或者去嫖妓。有一次我喝多了,在车里我同事直接把酒瓶扔出了窗外,等我想扔的时候,酒瓶直接在车里炸开了,碎片扎得我同事满脸是血。我年轻的时候真的就是个疯子。”
“我家教很严,父母从小就不允许我喝酒,即使我喝醉了也会控制住自己的言行举止,但我能理解,在非洲做工程,放松自己真的也没有太多选择。”
“Sibo你知道吗?后来我去了马来西亚,建隧道,需要爆破,我当时还在矿洞里,我用对讲机呼叫我的同事Sunny,我告诉他我还在矿洞里,叫他不要引爆,结果他英语不好,引爆了炸药,我当时正好趴在地上,拣回了一条命,碎石块砸落在我身上,我那一刻真的觉得自己玩完了。”
“Emilio,这就是我们的工作,这是工作的风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知道遇到问题就寻找解决方案,对于这类经历就留着和朋友喝酒的时候聊聊,作为男人,我们就硬扛过去。”
我能理解Emilio,我以前的工作也是风险很高的工作,每年都有同事殉职,但也只能接受,选择这份工作的时候就做好了遇到风险的准备。
“Emilio,你是怎么看待中国人的?”我想聊聊种族歧视的话题。
“在很久很久以前,意大利经济不好的时候,很多意大利人去爱尔兰工作,当地人歧视意大利人,就把意大利人的头砍下来挂在木桩上。我年轻的时候去美国旅行,我没有什么钱,所以我找了一家意大利餐馆打黑工。经常遇到俄罗斯客人,他们像呼唤狗一样对我吹口哨。”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这一路没什么太大的起伏,走起来很轻松,此时的阳光还没有那么炙热。
“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纯亚洲朋友,我妹夫是个韩裔美国人,他除了外表,骨子里就是个美国人…我很喜欢亚洲的文化,也很喜欢和你一起徒步,你的精神和价值观让我觉得咱们会成为好朋友…。”
经过几个小时地快速徒步,我们到达了Najera,我脱下靴子,在河边的草地阴凉处休息。我们准备和团队告别。
在这座城市我曾经遇到过一位西班牙姑娘Macarena,她约我一起同行,我们的目的地是Santo Domigo,这一路仿佛就是在沙漠行走,路上不时能遇到很多蜥蜴,如果再来一团干草卷飘过那就真是像西部牛仔的世界了。
“你相信在这条路上能遇到爱情吗?”Macarena向我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听说过有人在朝圣之路上遇到了另一半,一切就看上帝怎么安排吧。”
我心里只想尽快走到Santo Domingo,阿裔和Gary还在前边等我。
不远处我看到了一位仙气飘飘的朝圣者,他高高瘦瘦的体型,一条长长的围巾在热浪滚滚的大戈壁浪漫地漂浮着,像极了小王子。
“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军人?”他惊讶的看向我。“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用的围巾是军用的沙漠沙巾,你的鞋子是法军旧款军靴,最重要的是你的气质…”
他是一名海军中尉,在海上漂泊久了,现在正好利用假期出来放松下自己。我们一起在小镇的酒吧喝了杯咖啡。然后他就留在小镇的庇护所。
走过几座空城,我和Macarena到达了Santo Domingo,阿裔和Gary在另一座城市等我。
“Macarena,不好意思,我想我该走了,我朋友们在前面等我。”
她一把抱住我,“Sibo,请你不要走,今晚住在这里好不好!”我一时心软就答应她留了下来。
“真是太高兴再见到你Sibo”Kazu跑过来抱住了我。“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们。”
“今晚我做饭给你吃。”Kazu热情地向我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喔。”
我整理好床铺以后就去外面凉衣服,结果我发现Stefan也在这里,Macarena很快就加入他们的团队。
路上Macarena和我说过他被Stefan性骚扰的事,但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团队,这让我觉得很荒谬。
Kazu邀请了我,老刘和路上认识了加拿大老爷子Glen一起共进晚餐。这时Stefan堂而皇之地坐在了餐桌前,他用命令式的语气向老刘和Kazu说着话,当Kazu把食物放到Glen的盘子里时,Stefan用奇怪地眼神盯着Glen,仿佛在说“离我的妞远一点你个老家伙。”
原本很好的饭局氛围就被这个不招人喜欢的荷兰人给毁了。他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瞪了他一眼,他就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吃饭。
饭后,Glen和我说道,“Macarena就是个蠢货,她路上一直被Stefan性骚扰,却还把这种人当朋友一起同行。”我也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走了,她希望我能帮她解决掉Stefan这个麻烦。其实问题很好解决,多走一天的行程就可以摆脱这个人,但她再一次回到那个团队就另我费解了。也许真如Glen所说,她就是个蠢货。自Santo Domingo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Macarena。
“Sibo,Stefan经常对我性骚扰,还借了我的钱到现在也没有还给我。”Kazu向我诉苦道。我在Pomplona就警告过她远离Stefan这样的人,现在后悔了。好好的朝圣之路结果成了噩梦之路。
第二天清早,Kazu和老刘两个人寄走了行李,准备多走些行程逃离Stefan的魔掌。
“Sibo,如果你再见到Stefan,千万不要告诉他你见过我们。”Kazu慌忙地说道。
我开始上路了,路上果然遇到了Stefan,他问我有没有看到Kazu,我只是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和这种人有太多沟通…
思绪回到现在,Emilio,Cristina和我向团队告别,Yasna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们三人就像三个牛仔,站在一片荒芜的山丘之上,面前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的路。
我们在毒辣的太阳下走了整整37公里,我们做到了。举起酒杯为今天的行程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