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那句“投机赚的钱总要还回去”,在县文化馆的电风扇底下突然应验了。老主编"啪"地甩出一份晚报,头条照片里西装革履的作家正剪彩,背后香槟塔闪着贼光。"瞧瞧这位爷,自掏腰包买断书店黄金位,雇大学生排队充门面。"他啐了口茶沫,"结果雨季库房漏水,五千本精装书泡成浆糊,烫金封面一揭,里头的纸屑哗啦啦往下掉,跟头皮屑似的!"
这话像针扎了我屁股。床底下那摞退稿突然发烫——为迎合大赛,我把外婆三寸金莲的血泪史,生生改成穿普拉达的都市丽人。编辑的红钢笔劈头盖脸:"裹脚布拆开是带血的!你倒好,给喷上迪奥香水当丝巾卖?"
田坎上的梦
转机在修鞋摊。跛脚老张捏着那双掉色的黑皮鞋,大拇指摩挲着鞋帮里模糊的蓝字:"76年春,新娘子穿着它嫁过来。"他突然咧嘴笑,"左脚后跟让碎石硌豁了口,那丫头干脆跷着脚跳秧歌,破鞋跟敲得青石板叮当响!"我眼眶发酸——碎石路上蹦跶的新娘,比杂志里所有模特都带劲。
真正的金矿藏在市井褶子里。暴雨夜撞见卖花哑女蜷在桥洞,油灯照见她胸前那朵霉变的布花。她突然拽住我衣角,手指在雨幕里急急地画花,又捶自己心口。后来写《哑花》时,开篇那句"她心口别着座湿漉漉的坟",就是从青石板缝里冒出来的。
如今走过书店橱窗,看见那些镶金边的"大作",总想起晒谷场扬场的场景。鼓风机轰隆隆响,瘪谷子轻飘飘卷上天,沉甸甸的稻粒"哗"地砸进麻袋——稿纸就是最公平的扬场机,花架子撑不住三阵风,只有压秤的真货,才能在岁月的谷仓里砸出实实在在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