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千古神方》 第二十五章,招商陷阱
这天早上,阚敬邈正在吃饭,蕲城市卫生局的局长郝俊成带一名青年干部登门来了,他先把阚敬邈获5项金奖的事表扬一番,又说:“阚先生你有弘扬中医药文化的愿望,这很好,市领导也非常赞成和支持。”阚敬邈以为有什么喜事临门,忙说:“谢谢郝局长,谢谢市领导。”郝俊成说:“你的《神仙方》价值连城,压在箱底就是废纸,为什么不用于发展一方经济,造福人类,在全世界弘扬咱们的中医药文化?”
阚敬邈知道他是为《神仙方》来,但不知是要收缴上交《神仙方》,还是支持他用好《神仙方》,于是就说:“我想办厂生产哩,上面不批。”郝俊成说: “你个人办厂能成什么气候,那还不是把神仙方浪费了?”阚敬邈以为政府要重视发展中医药产业,《神仙方》有大的用武之地了,忙说:“市里办大厂最好。”郝俊成摇头:“市里现在没这个财力,报上去省里还不一定看得上这个项目。”
阚敬邈心里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一下了媳灭了。“那有什么办法?”他问话里带着失望。郝俊成斟酌一下说:“市领导给你想了下办法,能让你的《神仙方》派上大用场,还能促进蕲城的大发展,一举两得,意义重大。”阚敬邈忙问:“什么好办法?郝局长你快说。”郝俊成说:“把《神仙方》卖掉。”阚敬邈大吃一惊:“卖掉,卖给谁?”
“卖给日本人,”郝俊成介绍说,“日本世纪汉方株式会社主动找市里联系,说愿意到咱蕲城投资20个亿人民币,建一座年产值50亿的汉方药产业园。他们想花1000万买你的《神仙方》使用权。市里已经同意,而且决定在产业园建成后,一次性奖励你200万。”
阚敬邈觉得心里隐隐作疼,把《神仙方》卖给日本人,而且价格只有区区一千方,这跟当年何长健要把《神仙方》夺走,献给日本人有多大区别?如此招商跟卖国又有啥不同?他冷笑一下,反话正说:“用国宝换投资,让外国来赚中国的钱,毁祖宗宝,断子孙路,这还真是个招商是高招。不过,请你转告市领导和日本人,我是中国人,这《神仙方》是国家的无价之宝,我要无偿献给国家,不会拿出去卖钱,更不会卖给外国人。”郝俊成严肃地说:“这是市领导牵头的招商项目,对市里经济发展很重要,你必须服从。不服从你要考虑后果。”阚敬邈冷笑说:“你吓不了我。我一不是党员,二不是干部,考虑什么后果?坐牢还是杀头,我认!”郝俊成狠狠说:“我管不了你,管得了你儿子。你三个儿子不都在公立医院吗?我可以让你回家抱孙子,也可以让他们三个丢掉饭碗子!”
“你们这招我见的多了,电影中的国民党,日本人都用这招。汉奸何长健为了把《神仙方》献给日本人,派人追杀我,老蒋的军统特务和一方狗官为了得到《神仙方》,先杀了我的女人何玲玉,二十年后又杀了我的第二个女人赵香雪。现在你们也要夺走我的《神仙方》给日本人,还拿我和儿子的饭碗子相威胁,这跟汉奸跟老蒋的特务有什么两样?这不是打着招商引资的牌子卖国吗?”阚敬邈眼里泪花闪闪,痛心地说,“一千万小钱儿就把国宝卖掉,一件青花瓷还卖好几个亿呢,你们还真做得出来。可以,你可以把我们父子四人的饭碗子都砸掉,我带他们去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行医,保证比在蕲城混的好百倍。你信不信?”
“好,你等着!”郝俊成忽地站起来,向随来的干部一挥手,“咱们走!”
“郝局长稍等,”阚敬邈喊住他,不紧不慢地说,“生气伤肝啊郝局长。你这肝部已经有大毛病了,要赶紧诊治,可不能耽误啊。”郝俊成停住脚步,回头怒气冲冲地说:“咒吧你,你是医生不是神妈子,我就看你的恶咒灵不灵!”
连红见郝俊成怒气冲冲地出门,身子有点颤抖,使劲一拍巴掌:“好,解气,气死这个狗官!”香雪娘却说:“敬邈,东西咱不卖就不卖,你咒人家干什么?”“我没咒他,你没看他那脸上那气色,”阚敬邈认真地说,“他是肝癌晚期了,不信等着看,不出五天他要来求我救命。”
事过五天,郝俊成果然去中医院找阚敬邈了。他进门拱手说:“阚老院长你真是神眼啊,不佩服都不行。”阚敬邈问:“你去医院检查了?是不是肝癌晚期?”“是。回去我就觉得肝疼,去蕲医附院一查,医生说已经转移到肺部,失去治疗机会。”郝俊成郁郁地说,“我去找了徐云立,他说只有你的《神仙方》能救我了。”阚敬邈说:“他说的不错,我的神仙方药还真能治肝癌肺癌,我治癌症有独门绝技,虽说差不多都用一个神方,但我还有自家的祖传秘方,有自己几十年的经验,有自己的创新。治不同的癌,每个方子都有一味不同的入经主药,癌在什么地方药入什么经络,这就是一人一方,一病一方。我这神仙方对晚期癌症效果尤其好。”郝俊成抱拳央求说:“阚老,你的神仙方药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就求你给我开个方子吧。”
“好吧。先喝10副,再来找我,”阚敬邈开好方子递给他说,“这方子里的一小包甘素,是神仙方药的精髓,你喝完5副就会见效,喝完10副肿瘤消失,20副癌细胞消除,再喝一个月神方还魂茶,保你不但恢复健康,还会比以前更年轻更精神。”
“如此神奇,真是神仙方药啊,”郝俊成看着药方说,“阚老,我下定决心了,一定顶住市里出卖《神仙方》的决定,哪怕开除党籍撤职判刑,我也跟你一起保护千年神方,绝不把《神仙方》卖给外国人!”
谷世文最近摊上了倒霉事。他在办公室里正跟一名小护士亲热,让他的小女人余波逮个正着,并且把那小护士的裤衩抓在手里满院宣传,使那名小护士差点跳了楼。这场风波没平,又一场风波再起:两名外地医药代表互相妒忌,咬出他一桩30万元的受贿案,好在他提前听到风声,主动投案退款,检察院认定他是主动投案,积极退赃,认罪态度好,作了不起诉处理。免了牢狱之灾,但他还是受到了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的双开处理。
谷世文也是退休反聘的,受到双开处理无疑是断了生路,但他还是感到自己算是幸运的,因为受贿30万元,放在10年前至少要判刑15年的。如果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两罪并罚,判20年也是有可能的。
幸运归幸运,但毕竟是丢了饭碗,没了退休金,以后的日子怎么办?他先去找徐云立,想让徐云立帮他在蕲医附院谋一个饭碗子,没想到徐云立张口就说,附院需要的是专家,可不缺院长。你这几十年光当院长,很少给病人看病,也很少上手术台,西医西医不行,中医中医不会,到附院能做什么?谷世文见他这样说,忽然觉得,是当初给小云治腿,他选择了中医,徐云立在记恨他,于是就对徐云立不抱希望了。不抱希望他还不甘心让徐云立这样数落,立即回应说,看来,我是不该来求你。我忘了一句老话,褪毛的凤凰不如鸡。你一离退什么也不是了,还能办什事?说罢出门就走,气得徐云立愣了半天,才返过神儿。
在徐云立那里碰了钉子,谷世文回来仔细把自己掂量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是西医西医不行,中医中医不会,再谋一个饭碗子很难。想来想去,他觉得只有开私人诊所一条路了。可是,开诊所需要一大笔投资,他拿不出来,开诊所还要真有点医术,自己西医西医不行,中医中医不会,开诊所又能开出什么结果?
他又想起了阚敬邈,想起《神仙方》,如果能得到这本千古神书或者阚氏秘方,我在自己家偷偷开方卖药,何愁挣不到钱,过不上好日子?退一步想,给人看病需要真本事,起码要能讲出几句病理病因,药如何吃,有何禁忌,要不就可能露馅儿,而真本事不是想学就能学到的,连李果那样的医大毕业生,都对学中医犯难,我这土埋半截的土包子学中医岂不更难?这样左思右想,他就有了新的想法:市里不是想让阚敬邈把《神仙方》卖给小日本,阚敬邈死活不卖吗?小日本出的是1000万啊。我要得到《神仙方》卖给小日本儿,也要1000万不就成千万富豪了吗?再退一步讲,就算得不到《神仙方》全书,只得里面的部分药方,或者得到阚敬邈那5项金奖产品的配方,私下卖给日本人,怎么也能当上百万富豪,我还愁什么退休金不退休金,饭碗子不饭碗子,还愁什么过不上花天酒地的日子?
他把自己如意盘算说给小女人余波听,余波给他泼冷水,说:“记得你说过,40年前你就打过《神仙方》《阚氏秘方》的主意,是吗?”谷世文说:“那时候世道不太平,阚敬邈顾虑多。”余波说:“40年没得逞的事,你现在更不用想了。”谷世文问:“为什么?”余波说:“你诬告阚敬邈、赵香雪吃请,这事我都没忘,人家能忘吗?还有后来,你指使秦爱玲逼死了赵香雪,这仇这恨,阚敬邈父子恐怕八辈子也忘不了。别说《神仙方》《阚氏秘方》的主意,就是一两个药方你也别想。”谷世文说:“要的就是两本书,要一二个秘方有屁用?”余波说:“这要看什么药方了。眼下米面油,瓜果蔬菜,又是农药残留,又是转基因,又是反季果蔬,还有那些保鲜剂、催熟剂、增稠剂什么的,人吃的癌症、心血管病越来越多,就这两种病的药方,你有一个,做成药丸子卖也能挣大钱。”谷世文说:“一样两样,就算是仙丹,又能挣多少钱?”余波说:“你要会做治癌的药丸,治一个病人30万也能挣,专挣那些千万富豪的。而且,都知道癌是下治之症,就算你做的药没阚敬邈的好,也没多大风险。咱管给他治,不包给他治好。”
“说的对啊,”谷世文对小女人刮目相看,“可是,就算一两个药方,阚敬邈会给我吗?”“要神仙方难,弄阚氏秘方应当容易些,”余波眼珠滴溜一转,说,“你不要找阚敬邈,找阚福祥,《阚氏秘方》在他手里。他那人心眼子实,好哄点。”谷世文点点头,沉思起来,盘算如何从阚福祥手里骗治癌的药方。
谷世文、余波一齐走进阚福祥的中医专家诊室。阚福祥早已退休,是市立医院返聘的中医专家。现在中医越来越不景气,病人也不多,阚福祥也算清闲。谷世文两口子进门的时候,他正坐在电脑前翻看过去开过的药方,看见他们连忙站起来打招呼。“你忙你忙,”谷世文冲他摆下手,自己拉把椅子坐他对面。阚福祥打量一下他们,问:“二位怎么有时间到这串门?”谷世文说:“闲着没事,出来溜弯,顺便来看看你这中医专家。”阚福祥说:“过奖了,我才是个省级名中医,敬邈叔是全国名老中医,他那才是专家呢。”谷世文还想说什么,余波在身后扯他一下,焦急地说:“哎呀你就直接跟阚院长说吧,自家人绕什么弯子?”阚福祥知道他们是有事相求,忙说:“什么事说吧。”
谷世文胡编乱造说,余波她堂哥得了癌症,一家子也没交医保,家里穷得叮当响,躺在家里等死,想求他给开个方子,自己上山采药,在家里调理。阚福祥在电脑上翻了下,说:“方子上有几味药是外地产的,咱这山上采不到。”余波说:“缺什么我到街上买,你给我个方了行了。”阚福祥知道他是什么人,怕他打什么歪主意,就说:“治癌的方子都在书上,我都是随用随抄。这电脑里方子不全,我回去抄好给你送去吧。”谷世文跟小女人余波交换一个眼色,连声说道:“好好,谢谢了,谢谢!”欢天喜地地出门走了。
阚福祥了解谷世文的为人,知道他曾经打过《神仙方》的主意,刚才又见他和余光交换眼色,神情可疑,就多了个心眼,出门把他们目送进电梯,回屋就给阚敬邈打电话,把谷世文找他要治癌处方的事说了。
阚敬邈在那头沉默片刻说:“余波堂兄得了癌症,他那么上心?这可不像他的为人。记住,咱阚家的秘方决不可送人,即便你开药附了药方,也不能让他知道是阚家的独门医术。”阚福祥说:“我已经答应他了。咋办?”阚敬邈说:“他不说病人穷吗?你给他抓几副药送去,别跟他要钱了。如针真是余波他哥病了,就算咱乡里乡亲的帮忙了。记住,里面三味主药,一定炮制好再入药,就算他是骗局,没有方子他也辨不出是什么。”
阚福祥自己掏钱抓了7副散结清瘀排毒汤,用阚家独门炮制法加工好,送到谷世文家,说:“先用七副,看看效果再说”。谷世文愣了半天,说:“我要的是药方。”没等阚福祥说话,余波抢过去说:“一样一样,七副药多少钱?”阚福祥说:“乡里乡亲的,药钱我垫了。”谷世文扭头看了眼女人说:“余波你看……”余波不理他,却热情地招呼阚福祥:“阚院长坐会儿,我给你泡茶去!”
“不坐了,不坐了,一会儿还接诊呢。”阚福祥说罢告辞了。谷世文目送他远去,指了指余波手里的一大包药说:“你什么意思,我要的是药方?”余波说:“药方药方,你就不怕他怀疑?”余波说,“把药拿到咱院中药房去,让他们看看都是什么药,分开用秤一称,药方不就有了?”
他们把药拿到县医院中药房,中药房的几名司药看了半天,也没认全,几味炮制药滚成一疙瘩,面目全非,别说是几名司药,就是阚敬邈、阚福祥也看不出是什么药。
阚福祥傻眼了,跟小女人说:“福祥这狗日的学坏了。”余波说:“看他配的这些药就知道,阚家秘方太复杂,咱拿到方子咱也不一定会用。还是《神仙方》好,看方出方,照方配药,憨子也会用。”谷世文赞成女人的说法,可怎样得到《神仙方》呢?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几天,终于想出一个便捷的办法,放下身段儿,去拜阚敬邈为师,以学中医为名跟他相处,慢慢想办法把《神仙方》弄到手,就算拿不到全书,也有把握拿几个好方子,以后照方配药,照样不缺吃饭养老的钱。
打定主意,他先给阚敬邈打电话,说:“敬邈,你救了小云一条命,转眼过去两年了,一直说请你喝酒,可你快我也忙,没能兑现。现在你忙我不忙了,请你喝一杯行吗?”阚敬邈说:“咱们都是医生,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本份。如果因为给孩子治腿感谢我,我看喝酒就免了吧。”“还真不光是想感谢你。哥我心里苦啊,我一被双开,就成了过时的凤凰,连个秃毛鸡都不是,想找个人倒倒心里的苦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谷世文句句伤感,“敬邈啊,我真的尝到了孤独的苦,落魄的难了,就想跟你喝杯酒说说话。”
他把话说到这里了,阚敬邈就觉得再不答应,就有点不近人情了,于是只好说:“好好,就咱兄弟俩聊天,两个菜一壶酒妥了,干万别太破费。”谷世文忙说:“不破费不破费,咱就两个菜一壶酒,晚上在鸿宾楼见吧。”阚敬邈说:“两个菜一壶酒,去那么高档的饭店干什么?”谷世文忙说:“他高档饭店,咱低档消费。让弟妹一起来,我让余波陪她聊聊天。”
晚上,谷世文在鸿宾楼订了个包厢,点了荤素八个菜,有阚敬邈爱吃的东坡肉,也有自己爱吃的臭鳜鱼,还有人人爱吃的海鲜,从家里带一瓶存放多年国酒茅台,老早就和余波一起等在包厢里。
阚敬邈带着连红走进包厢,看到桌上的酒菜,就说:“世文哥咱说好的,两个菜一壶酒。要知道你这样破费,我就不来了。”谷世文忙说:“这可不是为你,是为连红妹妹,你们新婚大喜,我这当哥的也该祝贺,是吧?再说了,这些菜也都是余波爱吃的,还都是优惠价。这瓶酒是我存放多年的,自己舍不得喝,更舍不得给旁人喝。这个档次的国酒,也只有你这国家级名医才配喝。”阚敬邈说:“啥国家级名医,你这是给我高帽子吧?”
“不是不是,我从不奉承人,你知道的,”谷世文忙说,“你是有名更有实,像你这样的神医,全国又有几个?”阚敬邈说:“我讲个故事你听吧。古代有俩学生,学业修满去向老师告别,请老师训导。老师说,做人要诚实正直,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对谁,不能溜须拍马,给人戴高帽子,更不能喜欢戴人家给的高帽了。学生忙说,好好,我们一定向老师学习,像你一样诚实正直,不送人高帽子,也不戴人送的高帽子。老师听了高兴地说,好好,你们俩是我最好的学生。俩学生听了也很高兴。告别老师后,一个学生得意地说,咱又送出去一顶高帽子,另一个学生却笑了,说咱也又收到一顶高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