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通红的火光一下子映红了奶奶稍带凝重的脸庞!母亲利落的用肥膘擦拭一遍铁锅,又用爷爷扎的小稻草扫把攒了些许香油抹匀,接着就用那个小巧的葫芦瓢舀了一小勺豆米浆,以画圆的手法,均匀而快速的挂好浆,再拿夏日里挑选的河蚌壳拖匀滑落到锅底的余浆,待少许凝固,扣上锅盖!
“妈,里边锅烧个把啊!”
母亲又开始在外边锅刷油,浇浆子!当外边锅的盖子扣上,里边锅里的豆丝粑也就要出锅了!
欢腾的蒸汽里,母亲忐忑地揭开了盖子!瞬间,豆子的清香,锅巴的焦香,随着一股乳白的蒸汽,腾空而起,仿佛《西游记》里孙悟空的腾空出世一般!
“哎呀,几好哦!”奶奶用那靛蓝的大围裙搓着双手,兴奋不已!爷爷,父亲和我们也乐呵呵的围将过来! 母亲也乐开了花!
在我们乡下,第一锅永远那么神圣! 母亲用那把铮亮的小铁铲,顺溜溜地滑过豆丝粑与铁锅粘连的边缘,然后两只手同时四指在上,大拇指在下,轻轻拉住豆丝粑的一边,稍向外倾,撅着嘴向手的方向吹扫热气,迅速地提将起来,顺势扣在锅台上罩住了吊罐的烧箕上。
第一锅豆丝粑,闪着亮,发着光,带着一屋子的仙气,诱人的呈现在我们的眼前,香气扑鼻……母亲虔诚的卷起,双手托进贡盘:
“朝丰,快,送去给祖老爹吃!求祖老爹保护我伢考大学”!
“呐,快去!”奶奶也笑呵呵的应和着!可想而知,此时我端着的不仅仅是一份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更是一份淳朴的虔诚和对美好的寄托!
终于轮到我们了!爷爷刚递过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滚烫的豆丝粑在嘴里不停的翻滚,那个美呀——米香,豆香,肉香,油香,还有那烤出来的焦香,直冲脑门,深入骨髓,几欲成仙......顿时,想唱歌: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也许,那时最上口的歌谣才能诠释我的真切感受!再看一家人,个个都笑逐颜开,喜不自胜!整个屋子都激荡着满足和幸福!那种幸福就像是水面的涟漪,渐次在村子里舒展开来……
这时候,我也即将开始忙碌了!
4——送豆丝
我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烧箕,里面装了六个刚踏好的豆丝粑,“这是送给兰花奶奶的!快去,趁热!”兰花奶奶,是队里最可怜的也是最古怪的一个老人家。她不知为何,看上去总有点让人害怕。
她总是戴着一个很大的青黛色的老布头巾,罩住整个头,拄着一根黑漆漆的竹竿,挎着一个黑漆漆的竹篮,尖尖的三寸小脚穿着一双黑漆漆的小脚鞋,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仿佛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甚是凄凉……
记得小时候,总听到奶奶吓唬我们说:“还不困,兰花奶奶来驼走了。” 此时,再顽皮的孩子也都会安静下来,躲进被窝,屏住呼吸!就连房梁上偷吃的小老鼠都吓得瞪着绿豆眼趴着一动不动了……
兰花奶奶总是骂人。传说她年轻的时候,村里唯一的木匠爹爹不要了,留下她和阿丙叔住在鱼塘的对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