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放晴,
爷爷和父亲从草堆里抽出几捆当年的新草,将锁好的草把像撒网一样一一打开,
站立在门前的空地上让日头暴晒,那威武的架势,象一排排肩负重任的士兵!
奶奶和母亲则把今年新下的黄豆,绿豆重新挑选过筛。
记得那时奶奶总喜欢喊上我……
“朝丰,来,跟奶去扬豆子哦!”
接过爷爷的扁担,麻溜地套上了稻箩索。
奶奶拿了磨得发亮的葫芦瓢,调整好箩索的高度,夹上“粉篬(qiang)”,把扁担的一头搭在我的肩上,抬上满满一箩豆子,
向有风的匝头走去。
其实不重,我只是一个支撑而已!
到了风口,奶奶放好粉篬,舀出豆子,高举过头顶,缓慢而匀速地倒出豆子,借助风力,扬出残留的杂质!
“噼里啪啦”的响声
甚是好听!
时儿,奶奶会停下来,“喔啛,喔啛”地驱赶一下前来抢食的大黄鸡,
时儿,又向着来风的方向,“嘘——儿,嘘——儿”吹几声口哨,
奶奶告诉我,
那是呼唤风来!
至今,我还不明其中的原理。但在后来的时日里,经常看到大人们用这种方式“唤风”。
今天我也会了!
扬好的豆子,还需挑拣。
来到家里,母亲拿出“量荩(jing)”,(依旧是家乡方言,姑且这么写好了),舀上一瓢扬好的豆子,倒入里面,稍稍倾斜
那珠圆玉润的豆子就脱颖而出了!
奶奶按照一定的比例浸泡好豆子和籼米的时候,
太阳已西斜!
晒了一个晌午的稻草也可以绞了!
后来才知道“绞草把”,可是一个技术活,绞好的草把,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刚好做好一锅豆丝粑才行!
估计这样的标准也只有细心的奶奶和母亲才能胜任和把控!
“嚓、嚓……”
父亲把锅台上的两口铁锅也取将出来,用那把生了锈的旧排刀刮擦得焕然一新
爷爷也不知从哪家的墩子底下寻来了石灰泥,
那两口装满岁月的大铁锅又被重新安回灶膛。
这时,父亲点燃了两个特意打了潮的草把,扔进灶隆。瞬间,整个锅台,狼烟四起……
爷爷则在灶台上面用石灰泥封堵冒烟的锅沿,其间,
浓烟不仅呛得爷爷,也呛得我们眼泪滚滚,
咳嗽不止......
第二日清晨,
爷爷称回来一些肥膘和五花肉,油光光,甚是馋人。
父亲,母亲和奶奶已经在堂屋的青石磨边忙得不亦乐乎……
父亲是劳力,负责推磨;奶奶则坐在磨凳旁喂磨;母亲则要搬搬豆子,倒倒浆子,有了空闲就帮父亲推推磨,搭搭拐,替奶奶喂喂磨,换换手。
那浸泡了一宿的豆子,壮妞妞的,发着亮,闪着光,被奶奶舀起来,配合着父亲推磨的节奏,“咿——呀,咿——呀”地唱着歌,蹦进磨眼。
那洗得能看清所有纹理的青石磨,顷刻四周就挂满了黄润润的豆米浆,就像是蛋糕师傅给蛋糕上了一层奶油
香甜四溢!
由此,我想咏叹一下,这立下丰功伟绩的青石磨!那是我们父辈、祖辈伟大智慧的结晶!
它磨了芝麻,磨了小麦,磨了五谷杂粮,滋养了一辈又一辈的青春!
它磨出红的,磨出绿的,磨出色彩缤纷,丰富了一代接一代的人生!
它就像千变万化的精灵,在那个物质单一而匮乏的年代创造了许许多多的奇迹……
没多久,青石磨底下红映映的桐油大澡盆就接得满满的。
就这样,一盆接一盆,装了一桶又一桶……
3——踏豆丝
中午时分,我们简单地吃过午饭。
一切准备就绪。
母亲整理好搭在头上的手巾,向肩上拉了拉套袖,又掸了掸那条碎花的围裙要开始了!
“妈,点火啊”
“好!”
灶膛里的通红的火光一下子映红了奶奶稍带凝重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