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不久,父亲就生了重病,有段时间甚至离不了床。有一天他唤我到床边说:“儿子,我实在不想要求你这么做,但是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暂时辍学来帮妈妈打理家务?”我答应了。反正我也很开心不用上学。自父亲生病后,经常有人来探望他并为他祈祷,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没有人再来了,只剩我和母亲守着这个家。
其他家人的援助还是让我们不至于陷入困境。每到杂货店买东西和去加油站加油时,我们只要签个名,哥哥就会帮忙付钱。他并不是有钱人,但还是有以这种方式照顾我们的能力的。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过得捉襟见肘。那时没有冷气,即使有冷气我们也没钱吹。所以那时我在屋子的门廊边用树枝盖了一个棚架,一到夏季,就把父亲的床搬到那儿。我会架着马车到离家四公里远的一处泉的源头,装满两桶水,载回家洒在父亲的床边和遮阳的棚架四周。在那个时代,这就算得上是冷气空调了。
一个六月的星期六下午,我在前往源头泉水装水途中的一个交叉路遇到了两个骑着马、正要从学校去城镇的朋友们。因为我早就离开了学校,所以好久没看到他们了,就问他们是不是去看电影去了。“喔,不是。我们刚采完棉花,拿到了一些酬劳。明天父亲节,所以我们想给父亲们买个礼物。”
我只能“喔”了一声,就接不下话了,只好装作没事继续前进。我也想买个东西送给父亲,但是别说买不买得起了,我口袋里压根就没一分钱。这也是我当场哽住接不住话的原因。那天照常把水载回家之后,我特别为父亲多做了很多小事,比如:彻底打扫整个树棚,在庇荫的棚子的柳树上面多洒了一些水,当然也包括父亲的床边。我很希望能有什么方法能让我的爸爸在父亲节过得更快乐些,比如送一点特别的东西以表敬意。可惜我没有钱,那就只能多做一些额外的事情,也许就能发生好事情,我就能为父亲挣得一份礼物,可好事并没有发生。反而因为我在那个晚上都是这个念头,没有睡个好觉,也许我还哭了吧。
每天晨光乍现,我就起床开始做第一件事情,先为母亲点燃厨房的柴火,然后再准备一桶干净的水、捡鸡蛋、挤牛奶以及喂马匹。这就是我每天早晨的例行工作。料理完所有事情后,我就会回到屋中,妈妈也正好帮父亲准备好早饭。
父亲节那一天,当母亲做好爸爸的早餐时,就在她准备给父亲送过去的最后时刻,我突然想到了好点子。我冲进房间,撕下一页我在学校用的便签纸,匆忙写上:“亲爱的老爸,您是世界上最棒的父亲。我非常爱您。祝您父亲节快乐。”然后签下了我的名字,这便是我能提供的最好的礼物了。
我来到父亲床前,递上装着早餐的托盘,上边便是我刚写好的便签纸;他拿起纸条阅览,读完便将我揽进怀里。在那个我与他相拥的片刻中,我感受到:或许在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时,会有一个非常美好、充满喜悦的世界等着我们。但在那之前,那等待我们的、伟大的幸福的一小部分,也可以借由一个小小的拥抱、在父母和孩子间爱的表达中体验到。
我经常回想那次父亲节。很多时候,每当我环视自己的子孙,寻找一些美好的、可以坚实拥有的事物时,这个回忆总能推动我继续前进,更能让我明白世界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而更美好。这也是为什么我宁愿承受被族人批判的代价,也要与非印第安人分享那些来自我们祖先的哲理、爱和关怀。来到这个世上时,我们并没有选择这个来自特定文化的特定肤色。我们也是活在这个世界上,但为什么会被遣送至此?我们都想知道自己在这个生命洪流中扮演的角色,正也因此我们都有机会见识走在印第安人所谓的“灵性之道”(Spirit Road)是什么意思。而当我们行走在灵性之道时,是不分天主教徒、犹太教徒、佛教徒、印第安族或任何特殊身份的。大爱齐聚在那条大道上,我们从内心散发而出的关怀和爱,既能进入其他人的生活,也能带领我们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