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是最脆弱、最幼嫩的河蚌经历最痛的疼痛与痛苦被折磨出来的。
最后一段太痛苦了。郝蕾在似乎喝多了的情绪崩溃里,许知远为保护她的体面说我们私下聊。
这一集我非常惊讶——且简直是讶异到无比地发现了一件事———许知远竟然似乎不懂且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痛苦。
就像李诞那一期他们发现的一个非常神奇的“悖论”,李诞是一个喜剧工作者,可他的内核非常丧,非常悲观;许知远每天思考的都是深刻且痛苦的人生问题,可他是一个享乐主义的乐天派。
我没法说许知远是否真的从未经历过最深刻的痛苦,从前我以为坚持孤立且脆弱的人文主义理想必定会有许多痛苦,可是其实赚不到大钱对于我们这些不在意钱的人来说是没有什么苦的————可是其他人生最深切的痛苦,骨髓里的人生的悲痛,他竟然似乎没有经历过。所以他的少年气的保持,究竟是一种痛苦与困境中的坚守,还是其他一直没有真正意义的痛苦——只是我一直在较为顺利地做我想做的事。
郝蕾太懂事了,太令人心疼了。许知远有那种“我知道你如此痛苦所以我应该担心和心疼你的”来自“应该”的“责任感”,但是他其实听不懂。郝蕾像妈妈和姐姐看一个小男孩一样看着他。
她其实对人和事充满了怜悯和保护欲。她问许知远假如你感情上被甩了(大概她也想不到除了女人还有什么能让许知远非常痛苦了),会感到痛苦吗?许知远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够为此感到痛苦(当然我也无法看出这是否是某种自我遮掩和否认,但看起来不是),说大概过几天就好了。郝蕾笑了,是那种包容的、看小孩的、充满保护欲的笑,没有再多说了。她知道他听不懂痛苦,但她又很高兴他能因此一直像一个小男孩。
她太懂事了。所以最后一段她崩溃了。她说“孩子懂事,父母就不懂事”。就是这样。中国式的原生家庭,不只是席瑞所直白指出的等级制度,还是郝蕾演的《春潮》里的记者郭建波那样,是许多人这一生痛苦(甚至可以说是一切痛苦)的唯一根源。
郝蕾的父母也是典型的残忍。从小对她非常残酷。她在里面对打骂的描述够轻描淡写了。她离婚后,她年少时对她缺乏陪伴、没有过表扬鼓励的父亲,甚至还在说教和指责。她说她想要一个拥抱,可这个父亲说拥抱有什么用。
其实孩子比这些父母善良多了,而这些坏事做尽的人还可以以儒家的“等级泉力制度驯服体系”来道德绑架孩子“不孝”。所有对于人生的为什么在此处我就不再问了。有足够多强有力的人,有足够多的语言、行动作为力量分析与以身作则该怎么远离这些。
郝蕾对痛苦的一切体会都是切身的。所以她能提到弗洛伊德和荣格,能用意识和潜意识分析演戏。她能从她听过的形形色色之人的痛苦经历去思考这个世界的本质。
她已经算很成功了,她到了这个年龄也有了足够多的阅历———可过去所有伤痛都是身上无法消除的痛点,轻易一段谈话就像漫身的针扎到痛点处令人轻易崩溃。
人生如何看开的理论与实践她都够多了,可你可以看见她的状态里这些痛苦都是没有消除且随时仍在反复中继续痛苦的。
所以其实痛苦本身,似乎不因年龄、阅历和成就能够有所消除与解脱。陈嘉映也依旧有恐惧和困惑。
所有心理学、人生疗愈、自我分析的理论看得出来她知道的都够多了,可依旧无法是一个一直稳定的有安全感的状态。
且不说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只说人生本身———人生的痛苦与苦难、世界令人愤怒的本质,究竟如何获得一个解答。哪怕吸引力被吹烂,人们对于决定论与自由意志的关系始终无法找到终极答案。
这个世界就是混乱且颠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