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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躺在目录栏的这个标题,我没能提起阅读冲动,想来这应该是个关于追逐理想的故事,唯恐会有鸡汤之嫌。但转了一圈还是回到这里,我又要说“没想到”了(偷笑),是的,没想到真是别有洞天。前后看了两遍,不觉感叹,文章想表达的内涵确实与追逐心中的光亮有关,但作者很巧妙地把情感主题融合其中,充分体现了对主题运用的异质性。且这段情感由青涩懵懂的少年时代延伸至枯燥无味的中年生活,三十年,让一段无果的,也许连爱情都不算的情感就那样默默沉寂。但是,你知道的,假如心中有火种,它早晚会有重燃的机会。关于这个开放式的故事结尾,尤其是那个梦境,实在让人回味悠长。
再说作者叶兆言(原姓郑),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人,一个见证了祖国由衰转兴,经历了许多难忘事件的时间见证者。擅长多种文体,著作颇丰。被领养后,在书香门第长大的他便浸润在浓厚的文化气息中,也自然成长为一名文字的传承者,提起他的祖父叶圣陶更是无人不知。但我想,在巨大树冠下长大的孩子也许更想成为一个不同的人。显然,叶兆言除了能写怀旧的民国史,并且获得文史学家的称赞,他还热衷于怎样写好爱情故事。他曾说过自己想写个一流的男人,哪怕是乱世奸雄也无所谓,但尝试过后才发现,原来在爱情面前,其他事情都显得渺小了。看到他的这句表达,我突然心头被某种力量击中。爱情这个素材很多,可小可大,但想写出异质性真的不容易。所以,看回这篇《我们去找一盏灯》,也许,这就是叶兆言在这条路上的一次尝试,一个记录,也是向自己探索方向的一个进步吧。
说回作品本身。
该篇讲述“我”通过对如烟经年不忘的感情,终于在迷茫中找到了爱情方向的故事。
文中的“我”与步如烟在三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时他们是初中同学,后来又成为工友。在所有人眼中,“我”是被上帝眷顾的人,只因为在曾经那段时间中,“我”能和美女如烟走得最近。文章以回忆开篇。
那年头没班花这一说,三十年前,还没这个词。二八姑娘一朵花,男孩子情窦初开,开始对女孩有兴趣,眼中的姑娘都跟鲜花一样。那时候,男生女生不说话,那时候,男生多看几眼女生,立刻有人起哄。这是初中那个特殊阶段,后来就不一样,开始有点贼心,男生偷偷对女生看,女生呢,一个个很清高,做出很清高的样子,越漂亮越清高。当然,她们也会偷眼看人,眼睛偷偷地扫过来,我们呢,心口咚咚乱跳。
简简单单一段,把我的记忆拉回到几十年前。匹配度很高嘛,看得人不禁嘴角上扬。为啥呢,因为终于为自己曾经的清高找到了出处,哈哈哈哈,脸皮可真是不薄。玩笑话之余,只叹这个开篇精妙,一下子把时间地点背景都交代清楚了,也为即将出场的主角做足了铺垫。
步如烟,一个连老师都谓之神魂颠倒的美女子,一个对所有男生来说是女神般存在的人,到底多好看呢?作者没细写,只提到她的大辫子和黑亮的眼睛。想来可能不写明就是最好的表达方式,一种合理化的想象空间生成了,而且,对于审美不断变化的时代而言,读者想把她想成怎么具体的美感,就可以怎样想,反而很有趣。对于这样的美,我猜,她于男性是诱惑,于女性是“威胁”,所以,如烟的学生时代未必好过。
“我”对如烟的美不敢掺杂任何非分之想,所以,在接受师傅的指令,送如烟回家的无数日子里,“我”都竭力保持谦谦君子的形象 ——正直、正义、不求回报,奈何心中的渴望翻涌,也绝对会保持冷静,就像大家说的:鲜花咋能插在牛粪上。于是,“我”亲眼见证了如烟的几段恋情,并坚定地在她的空窗期继续充当护花使者。“我”胆小懦弱自卑穷凑合的性格终于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她嫁了人,又把表妹介绍给“我”做新娘,随着“我”考上大学,如烟离婚远赴日本,我们也便从此中断了联系。
“我”的太太晓芙后来告诉我,其实如烟早就被自己亲妈的男朋友猥亵过,面对这样的屈辱和伤害,她的亲妈不但没有帮助女儿伸张正义,反而责怪女儿勾引男友。这也是导致她们母女水火不容的导火索。哎,自古红颜多薄命,用在这里虽然并不完全合适,但我可以体会到如烟在身后无人时面对禽兽的恐惧和对家人的失望与愤怒。“我”在听了太太告知的真相后,竟然问出“是如何猥亵的”这样的问题。作为读者,我意会了一下,认为这里其实是作者故意为之。因为“我”在过去曾经那样强烈地想要保护如烟这个纯洁完整的女子,这是“我”难以忘却的经历,所以,问那个问题其实更是想要在保留这个念想上再挣扎一把的。太太没说,她说不清究竟具体如何,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能猜出七七八八——如烟不断被男人抛弃,直至最后远赴日本,嫁个并不随心的人,又做些皮肉生意,自然,也算是沉沦。
其实,关于这件事情对“我”心底的冲击,作者再没提,只是写到因为和太太在经济收入上的巨大差距导致自己压力倍增,夜不能寐,因此患上抑郁症。但我猜这里其实是最大的诱因,心里生病了,病根在这儿。 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如烟回国,“我”得以和她再度相见。
太太让“我”陪如烟去看房子,想来也是为了给她多年前那个“你追过如烟”的问题找到答案,想看看是否他们会旧情复燃吧。果然,在许多年后,虽然衰老了的如烟让“我”重新焕发活力,“我”通过喋喋不休地讲述其他男人怎样为她着迷找到曾经热烈的感觉,唯独不提“我”自己。看吧,那些年的影子其实依然在这个男人身上挥之不去。一场酣畅淋漓的酒,如烟对老同学们嗤之以鼻,也并不想掩盖自己的过去。她做了,她认了,她大声说出来了,不想伪装,不想再受制于任何人,尤其是男人。其实,我倒是蛮喜欢这个角色设定的。
如烟酒后吐真言,而不敢在她面前说真话的“我”却在回家后要求离婚,并且单方面宣布以后要和如烟生活在一起。这个决定当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太太不仅和我大闹,且痛骂如烟犯了旧病,又来勾引她的男人。在这样的局面下,如烟无奈再次离开。
如烟的两次出走同又不同。第一次是期待能找到新的生活,她是追光而去的;第二次,是逃离,是决绝,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灯光也不可能在家乡亮起。
而“我”,还是坚持离了婚,并且多年无法治愈的失眠也不治自愈了。是心病好了吧。
结尾这段意味深长:
有一天天快亮,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出走了,到了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在梦中,我和一个养蜂人在一起。那养蜂人就是我,我就是养蜂人,我们与世隔绝,与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联系。无缘无故地,养蜂人忽然有了手机,不但有了这个最新款的手机,还有如烟和晓芙的号码,他拨通了她们的电话,很神秘兮兮地说了些什么。接下来,养蜂人又用同样的神秘跟我说话,说很快就会有一个女人来看你,你猜猜看,她会是谁,她应该是谁。那时候,我正埋头搬块大石头,我们的房门一次次被狂风吹上,我要做的事就是赶紧找块石头将门抵住。养蜂人说,等一会再搬弄那石头好不好,你快看谁来了,你看那女人是谁。我抬起头,不远处竟然是如烟和晓芙,她们风尘仆仆来自不同方向,很显然,得到了我的消息,她们立刻马不停蹄赶来了。
讲真,我并不十分把握这个含义。只觉得大概是讲两个女人其实不知不觉都已在“我”的生命里成为不可或缺的部分,如果于爱情而言,如烟是“我”的梦,是白月光,晓芙是“我”某种意义上的守护者,她们共同构成了“我”在遇到风雨大作时想要同行的人。而为什么是养蜂人,我不太懂这个角色的含义。手机联系应该是说,这是最快的联系方式吧,且无须经过第三人。
作品就说到这里了。
顾城有首诗《我们去找一盏灯》,是这样的:
走了那么远
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你说
它在窗帘后面
被纯白的墙壁围绕
从黄昏迁来的野花
将变成另一种颜色
走了那么远
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你说
它在一个小站上
注视着周围的荒草
让列车静静驰过
带走温和的记忆
走了那么远
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你说
它就在大海旁边
像金桔那么美丽
所有喜欢它的孩子
都将在早晨长大
走了那么远
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很宁静的文字和心境,对吧。如在途的人生,如可遇不可求的爱情,如在岁月、在人海中见到的我和你,走了那么远,终会在有灯的地方——彼此遇见。
就这样吧,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