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庆林哭喊着:“奶奶,奶奶!”扑上去抱住王家儿子的腿张口就咬,被那王家儿子重重甩在一边。
这时,乡亲们都赶了过来。
王家母亲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老寡妇,活该你男人死的早,活该你儿子憨,活该你孙子斜拉眼,瞎了才好呢,你不知道背地里干了多少坏事,老天爷长眼,报应,你这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上过的骚烂货,大腿都被操断了。你敢打我,敢打我孙子,你活的不耐烦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谁,你给我提鞋都不配,叫我儿子捏死你,捏死你憨头儿瞎子孙子,叫你断子绝孙。”
苏庆林的奶奶满脸是血,浑身疼痛,躺在地上呻吟着。孙子苏庆林在一旁哭喊着奶奶,她的心在滴血,她没有力气与王家奶奶对骂,一任那侮辱的言语铺天盖地砸向下来,比之拳头更加冷酷无情的砸在她衰老而悲痛的身心上。
儿子有根赶来了,他嗷嗷叫着扑向王家人,被同族的几个年轻人拉住了,苏有根虽然心智不全,但血缘亲情是天生的,他怎能忍见母亲与儿子惨不忍睹的倒在地上,他挣脱开几个年轻人的禁锢,如同一头嗜血的狮子,双目赤红的又一次扑向王家人,却被王家的五个儿子一下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王家母亲也是满脸鲜血,面目狰狞,犹如厉鬼一般的大叫:“打,给我打死他,打死我抵命,老寡妇,就算一命抵一命,我有五个儿子呢,你只有一个,骚烂货。我让你断子绝孙。”
苏家几个不多的族人拥了上去,那王家的人见犯了众怒,就放开了苏有根,搀扶着自己的母亲走了,王家母亲依然嘴里不依不饶,百话溜嘴的骂着。
苏有根打不着王家人,也在口齿不清的怒骂,几欲扑上去撕打。被几个年轻人抱住不能动弹,苏有根家人丁单薄,上去只有挨打的份。
苏有根的母亲爬过来,抱住苏有根的腿,哭道:“有根,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娘可就你一个儿啊,你要是有个好歹,娘可怎么活啊,还有林林啊,他还小,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以后可怎么过啊!”
有根呜呜地哭着,无奈地背起母亲小心翼翼地回家去了。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唏嘘不已,同情他们孤儿寡母,有心软的女人就流下泪来。
同族的几个年轻人看不下去,打算着纠结一伙人去掏王家,被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拦住了,老人都知道,打架没好事,大家都是同村住着,打小就认识,甚至都可以向上追溯到不知多少代,都是盘根错节的亲戚。他们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什么也比不过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好。
这几位有威望的老人晚上去了王家,要求他们赔偿医药费。
那王家本是霸道惯了的人,哪里肯答应,再说他们的母亲与孩子也受了伤,他们说正想找苏家给他们家包赔养伤呢,不然的话,他们跟苏家没完,不管私了公了,他们王家都奉陪的起,反正他们王家人多,死一个还有四个,他苏家几世单传,死一个就绝户了,看谁彪的过谁。
那几位老人默不作声了,毕竟这件事不能光赖王家,苏家护孩子心切,是她先动手的。他们也不愿意得罪人多势众,如狼似虎的王家。就算他们不怕,可是他们还有儿子孙子,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盘根错节,纠葛不断,他们不想为儿孙找下麻烦,他们不会为了虱子烧了皮袄。
再说苏家人丁稀落早已没有了近门,又是一个特殊的家庭,他们为苏家强出头又能得到什么,于是,一个个悄悄的,默不作声的离开王家。
几间破旧的砖土混合的房子,屋里的陈设陈旧而破败,屋内一盏煤油灯颤颤巍巍的晃着,灯光把人的身影印在墙上,随着人的位置的不断移动,那阴影不断地变幻着,有时高入屋顶,有时又萎缩在地,有时如同真人一般大小,有时又如同鬼魅,不管怎样变幻,总是浓郁的一团暗黑色。
此时苏庆林的奶奶躺在床上,村里的赤脚医生二爷已经给她包扎过了,她就像一根腐朽了的枯木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吩咐有根与庆林他们吃饭。
干粮是冷的硬的,有根不会做饭,于是吩咐有根倒了热水,就着咸萝卜吃,有根毕竟少了一根筋,一阵火过去,也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冷干粮就着咸萝卜也吃的津津有味。
苏庆林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让奶奶先吃,见奶奶不吃,他也就不吃。
苏庆林的奶奶怎么吃得下,身上的伤痛着,心上更是痛恨难忍,现在已经很晚了,那几个管事的老人还没有回信,她知道想让村中一霸的王家包赔医药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谁让他们苏家人丁单薄呢,如果自己能有五六个儿子,或者有根的爹能有五六个兄弟,自己也不至于让人如此欺负,落得如此下场。
她明白村里没有人肯真正帮助他们,人都是自私的,势利的,帮助他们苏家得罪王家从各方面说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自己有时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得罪了不少人。
可是那并不是她的本意,她是怕别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虚张声势罢了,其实她的心一直是怕的,脆弱的,无助的,她也想躲在一个男人的背后过一个女人本该有的幸福日子,她只要操持家务,洗洗涮涮,跟着男人的脚步亦步亦趋就可以了。可是上天连这点作为女人的最基本的要求也不给她,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生下憨儿子,娶了个傻了的媳妇,眼睛有毛病唯一的孙子。
老天啊,我上辈子究竟造了啥孽啊,你要如此惩罚我,不如早早地撒手而去吧,不再苦苦支撑这个家,不再心力交猝,不再苦苦熬着这没尽头的日子,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早早解脱······苏庆林的奶奶痛苦的流下了眼泪,泪水顺着眼角渗进花白的头发里,唉!这苍老无助无奈的暮年。
苏庆林一直在担心着奶奶,见奶奶流下了眼泪,他举起稚嫩的小手帮奶奶擦试眼泪,一边说:“奶奶不哭!”
奶奶握住苏庆林脏兮兮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更加的汹涌,说:“奶奶没事,林林也不哭。”
是啊,她又怎能撒的了手啊,儿子傻,孙子还那么小,她还得和老天爷对着干,生气赌气的在这小村子里过日子啊!总有一天她会压过他们,让村子里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啪啪打脸,而她所有的希望就是孙子苏庆林了。
苏庆林的奶奶一夜未眠,在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无星无月无边无际的夜里悲叹自己的命运。而另一个女人,苏庆林的母亲在阴黑肮脏的小厢房里,浑浑噩噩阴阴沉沉的连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