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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
出门后,汉娜竟也在外面,她没留给我惊讶的反应时间,单刀直入地说。
“想跟我们一起生活,就用这次行动证明自己。”
说完她就离开了,留下若无其事的凯尔、无可奈何的开尔文和闷闷不乐的我。
她怎么又这么冷漠?
我想着,说实话我仍不喜欢她。
开尔文应该明白我的感受,但他也不能说什么。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试图安慰我。
“没事。”我抑郁地说。
可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即使短暂的交往没留下什么记忆,但当时我若是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跟着开尔文和凯尔向上爬了五层楼,我们在两扇门之间的位置停下,开尔文将两根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两声暗号式的口哨,门被打开,有五个人从中走出来,年轻力壮的,都背着圆鼓鼓的简陋背包,身着装备和开尔文类似,想必他们是先遣队的成员。
“开尔文,你打算带上她?”一个留着平头的男子指着我质疑地问。
“汉娜的安排。”
男子挠了挠头,上下打量着我,点点头,对我说:“跟好我们,别乱跑。”
“我知道。”
平头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凯尔插嘴道。
“这栋楼为什么不晃啊?”
“喂,疯子!你闭嘴!”
平头哥们恼火地冲着凯尔骂道,其他的四个人双臂交叉在胸口,也移来愤怒地目光,而凯尔不以为然的瞪大着眼睛,像只幼虎环视着一群大声嚷嚷的疣猪,
“别吵,都给我安静点!”
开尔文冲他们凶道,他瞥了我一眼,几个人都平静下来。
“现在,”开尔文假装干咳一声,从背包里取出一包牛肉干,丢给我,然后缓缓说:“都听好,我来说本次伏击的计划……”
十分钟后,我们上路了,不得不说,天空看着比以前更清澈了些,我才注意到。
白雾不再是一种浓浓牛奶般的状态,现在它们更像是一碗稀粥,淡淡地流动在空中,有些地方浓厚,有些地方稀薄,光就是从那些稀薄的空缺处溜进来的,他们正随着流淌着的雾,断断续续的洒在我的脸上,很清和、很温柔,让我迷离,让我驻足。
何时才能像雾一样自由地漂泊?
我想着。
一个大手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打破了我的遐想。
“喂!你掉队了,快跟上,时间紧迫!”平头声色俱厉地催我上路,我匆匆地跟上去。
刚才的惊喜发现的确让我从开尔文旁边一直掉到了队伍后面,当我气喘吁吁朝着开尔文赶时,正好从凯尔旁边经过,他突然紧紧抓住我,盯住我的眼睛,抛出了他那标志性的问题。
“这楼为什么不晃啊?”
话音刚落,后面的一个队员就朝着凯尔的屁股踢了一脚,踹地这个小个子的身体踉跄地后倒。
“疯子!快走啊!”
“你别踢他呀。”我急忙扶稳凯尔,责备地望着后面那个人,凯尔则直接忽略了这一脚的威力,反而,瞪大了眼睛,又固执地问我。
“这栋楼为什么不晃啊?”
“也许是你走的太慢了,快跑到开尔文那里去。”我叮嘱道。
男孩儿得到答案,高高兴兴地跑掉掉了,开尔文正在前面皱着眉头观察着这场骚动,看到事情解决了,眉头舒展开来,转身接着赶路。
“喂,你最好少跟他说话。”平头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他警告我说:“这个疯子,你不知道他有多么烦人。”
看到我疑惑且警惕的目光,他接着小声说。
“从始至终,他的嘴里没离开过句该死的问题,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能逮着你问,不论是吃饭的时候、站岗的时候、还是睡觉的时候爬到你床上,更有甚者……”
他生气地顿了顿。
“上次伏击黑影,当我们在房间里埋伏时,这小子夺门而出,竟跑到黑影前面,逮着黑影问,你能想象吗?要不是开尔文反应快,把他救走,先遣小队恐怕就全军覆没啦。”
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平头满意地笑一声,忽然又阴沉下脸来,对我悄悄说:“有传闻说,疯子凯尔不是这栋楼上的人,他不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而是在最低层的地面上被开尔文捡到的,从那之后,开尔文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也是为了管住他,不让他找麻烦吧。”
“离他远点,别让他害了你。”
平头抛下这句话就跑前面去了,留下我自己在慢慢走,慢慢思考。
晚上的时候,开尔文让队员们撬开了两扇门,我和开尔文还有凯尔住一间,其他人住在另外一间。
不得不说,这些人真的很厉害,能把铁栏杆拆下来打磨成撬棍,这种可以原始人打造石斧级别的器械制作,我反正是做不到的。
我瞅着那根两段带有尖头的撬棍,掂量一下,还挺重的,此时开尔文正焦头烂额地翻找背包,凯尔坐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望着四周。
“找到了。”开尔文举着一个球状物,如释重负地说。
他打了五六下,才打着火,光芒填满了整个房间。
是个和之前那枚一样的火机,只不过有些旧了。
“这个是我备用的,打火石磨损度太高,都快打不着火了,”开尔文把火机放在桌子上,无奈地笑着说:“原来的那个丢了。”
“哦对了,开尔文。”我突然想到了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火机,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嫌光照太刺眼,就把它关上收起来了。
“这是你原来的那个火机吗?”我抱歉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小圆球,问道。
忘记及时还给他了。
“额…是的,我以为丢了呢,也没好意思问你见没见。”
他尴尬地笑了笑。
我伸出手,想还给他,可他却不要了,说送给我,说自己还有一个呢,说以后万一有大用呢,我看着他挠着头,自己反而成为那个在解释的人,不免觉得可爱。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调侃道:“什么叫丢了呀。”
他脸上挂满笑容,不语。
往后的十天里,我们一直不辞劳苦地爬着楼,毕竟,跳楼容易上楼难,希望辛苦的付出能换来等价的收获吧,即使已经经历过失望,我还是希望楼上的情况有所转机,希望那面墙能为我打开一扇门,让我能够站在楼顶,望向天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下。
这天晚上,我们到达了我第一次遇见黑影的楼层,我用饼干刻在灰墙上的数字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残渣,只有我能认出那是“1356”,看来离楼梯的尽头不远了。
凯尔得知墙上的字是饼干刻的后,想要去舔,被开尔文一把抓回来,我们屏息凝神的站在墙面前,看着那残缺的数字,回忆着往日竭力苟活的自己,未来并不会因楼梯的尽头而改变,除非你能翻越那道隔阂。
我们挤在一个房间里,吃了点东西,其间,我问凯尔他手臂上的东西是干嘛用的。
“这栋楼为什么不晃啊?”
这个回答,当然。
“是因为你不告诉我你手臂上的东西是干嘛用的。”
“笨蛋,凯尔,哈哈哈!”
周围的人哈哈地起着哄,开尔文微笑着看着我,眼睛里映照着火光,犹如冬日上空的暖阳。
开尔文在火光前重申了行动的内容。因为我告诉他明天就能走到“顶层”。
然而,开尔文却补充了行动内容的更多细节,让我们感到震惊,因为这些,是他之前没有讲的。
“什么?我们不是要将自己做为诱饵,搞点动静,吸引小部分黑影上来,再联合大部队消灭他们吗?”平头急切地疑问道。
事实上,大部队一直紧随其后,他们也在往楼上赶着,我们之前作战计划就是分散敌人的力量,集中自己的力量,这样才能以更小的代价、更高的效率消灭掉敌人,而我们这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上来,就是为了吸引敌人派出小股力量发动攻击。
“是的,但不完全是,”开尔文环视着大家,缓缓说:“这也确实是我们的作战计划,但汉娜不想冒这个风险,她想先尝试借助外力,干掉敌人。”
“什么外力?”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敌人的敌人。”
气氛顿时焦灼了起来,我们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中。
开尔文看到我们的状态,叹了口气。
“其实一直以来,我和汉娜都在向大家隐瞒着一种猜测,虽然不知道我们之中是否有其他人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三个月前,黑影出现后,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汉娜。”
开尔文目光呆滞,揪了揪胡子,接着说。
“这栋楼,不只有我们与黑影,还有第三者,而他们是给我们供应食物的势力……”
我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死,屏气凝神地听着。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或者你们可以想想看,如果黑影是想让我们死的那群更高势力的人,食物又为何没断供。”
“这说明,有第三者在控制着一切,他们拥有比黑影更强大的力量,监视着一切,或许现在就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围成一圈的人恐惧地看着房间里的各处角落。
“没关系,各位。”开尔文安慰道。
“如果他们也想杀掉我们,可能早就停止供应食物了。”
“然而还有一种更坏的可能性,”开尔文神色严肃起来,接着说:“第三者们,倘若他们是真正拥有权利的维系着这栋大楼正常运转的人,如果他们知道这栋大楼发生的事,是不会视而不见的,他们中有些人可能已经在着手解决这场纷争了,然而……”
开尔文黑着脸。
“有一种可能,如果他们在借刀杀人呢。”
所有人恐惧地看向天花板,汉娜的神所在的方向,我想。
“别慌张,伙计们,这件事的可能性还是比较着小的。仔细想想,他们如果只能被迫采取借刀杀人的方法,这就证明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是反对的杀掉我们的,我们要利用这些人的力量,让他们帮我们对抗黑影。”
“怎么利用?”
“我们此行的目的,第一点,到达顶层,和他们对话。”
“怎么和他们对话?”我突然大声问,开尔文对我的反应很惊讶,他平静地看着我,回答道。
“我们明天会到达顶层,并那里弄出点大动静,逼他们出来交流。”
开尔文,别做极端的事情啊。我有些担心他,其实汉娜严厉的审问在我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我可以信任开尔文,但不能完全信任汉娜,更不想让开尔文带着我们去做汉娜计划的危险行为。
“不用担心,”开尔文说,“如果失败了,我们会全身而退的。”
“我们总会全身而退的,不是吗?”开尔文激励着大家。
“对啊!”
有人应和,有人激动万分,甚至连凯尔都在那里“喔喔!”地喊,只有我静静地坐在那里,为即将的事而感到忧心忡忡。
开尔文看到了我的反应,坚定的目光暗淡下来,像一潭蓝汪汪的死水。
两小时后,其他人都睡觉了。
我和开尔文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
我们站在幽幽的白雾前,望着天空,四周寂寥无人。
“这件事,你有多大把握?”
“没有把握。”他默默地说,“但人们需要斗争下去的希望,我们都知道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战胜敌人的。”
“所以,我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去撞墙,还想着把墙撞破。”
我想到了我那两颗断掉的门牙,它们也许此刻就在楼上孤零零的呆着。
开尔文叹了口气。
“你也不想去,对吧。”
我摇摇头。
“但我也不能让你呆在汉娜身边,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她是领导。”
我点点头。
“汉娜希望我做出行动表率,她已经黔驴技穷了,以我所在的职位,我不可能拒绝,况且是我提出的这种想法,你知道的。”
“但你可以选择不做啊,你不说也没人会知道这项多余的计划,糊弄一下吗,风险太大了。”
“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承认这件事很鲁莽,但说实话,很矛盾,我自己本来也不想证明第三者的存在。相较而言,我也曾认为靠自己和朋友的战斗去换来大楼的安宁才是相较稳妥的方法。”
“你没法确定开门的那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对吧。”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他点了点头。
“可直到那天,得知了你的存在后,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喃喃道,“万事都是有转机可寻的,不管是什么样的转机。”
“所以,谢谢你。”
我瞪大了眼睛,很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也谢谢你,救了我。”
开尔文突然紧紧拥抱住我,这也是我没预想到的,我立即手足无措,虽然这种比喻不够意思,但我确实像一条被猫抱住的鱼一样不安地扭动。
“我明天可能会击碎你的希望,但你一定要继续带着希望活下去啊!”开尔文抽泣着说,他竟然哭了。
他紧抱着我的双手放松了些,我安分下来,这段时间看似很短,实则千年,不知不觉的,我也用双手抱住了他,一种无名的力量打湿了我的双眼,让前方的景象渐渐模糊、渐渐消逝,失去了冷酷的锐度。
“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们相视着,睫毛挂着的晶莹光珠,是各自眼里的光。
“为了实现你的逃离之梦。”
“嗯…”
我点点头。
第二天,开尔文如愿以偿,他成功地将我骗到最高层下方的一个房间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门锁那么紧的。
当凯尔那声“这栋楼为什么不晃啊?”消失在门外后,四周只剩下我锤门的声音,原来一切他们早已串通好。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累倒在地上,当恢复过来时,门竟自己开了,原来门是往里开的,卡门的只是一块布片,我犯了好久没犯的错误,冲动与愚蠢。
开尔文预判到我会这么做,这个混蛋。
当我冲到最高层时,他们没在那里,地上只有些墙壁碎屑,没有战斗过的痕迹。
我茫然地环视着四周,像个醉汉一样步履蹒跚,摸索着粗糙的墙壁,探出头向楼层外的天空搜寻,可那里只有悠然的雾。
这一切,仿佛回到了初登顶层的那一天,苦楚像一个回旋镖,它回来了。
我渐渐地垮在地上,心中的一切仿佛被夺走。
目视着这堵墙,在我的眼里,它被迷茫放大,高耸入云,仿佛下一秒就将我压倒。
希望毒杀了我。
我好像真的中了某种毒药,背突然一酸,我倒在了地上。
在即将陷入昏迷时,在朦胧的世界里,一个影子走来。
是开尔文吗?
紧张已经来不及了。
当我在次醒来时,头晕晕的,背后好像有几根垂直金属棒,腰酸背痛。
“小公主,终于醒了啊”
一个白发老头子正坐在我前面,手托着长满胡须的下巴,连胡子都是白色的。
“看吧我们倒霉透了……”
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