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哲学 || 犬儒学派与犬儒主义(二十七)


他们不再问:人怎样才能创造一个好的国家?而是问:在一个罪恶的世界里,人怎样才能够有德;或者,在一个受苦受难的世界里,人怎样才能够幸福?                                      --罗素



在《而已集》中鲁迅如是说:“蜜蜂的刺,一用即丧失了它自己的生命;犬儒的刺,一用则苟延了他自己的生命。他们就是如此不同。”很显然,犬儒在这里是贬义词,但这是在现代意义上的。“犬儒主义”则是指对人类真诚的不信任的术语,是对他人的痛苦无动于衷的态度和行为。

追根溯源,犬儒这个词根在古希腊语中虽为“狗”之意,但并非贬义,而是来自古希腊的一个叫犬儒学派。其实它真正的得名是该学派创始人安提西尼曾经在一个称为“快犬”的运动场上的演讲。

安提西尼是犬儒学派的创始人,他与柏拉图一样是苏格拉底的弟子,但要年长二十岁。他本是在贵族圈子里混的,在年轻的时候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标新立异的观点,也不喜欢诡辩。可能是因为老师苏格拉底被处死使他改变了之前正统的观点,从此离开了贵族圈,和普通人交起了朋友,他在露天场所用每个人都能听懂的语言进行讲演。他认为一切精致的哲学都是毫无用处的,他提倡回归自然,清心寡欲,鄙弃俗世的荣华富贵;要求人克己无求,独善其身,并希望希腊能回到原始社会而不受各种习俗和规定的限制。这就很像中国的道家学说。

最著名的犬儒学派人士是他的弟子狄奥根尼,可以说他留下来的名声要远远的盖过了他的老师安提西尼。此人是一个因涂改假币而被关进监狱的不名誉的钱商的儿子。他一生的志愿原本也是要跟随他父亲的脚步,进一步的提高他涂改假币的技术。他投靠安提西尼的初衷,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智慧,以便将来能够做到涂改世界上所有流通的货币。(这可不是玩笑话)

可后来他发现要制作的规模太大,同时看出了世人的虚假,所有的帝王将相,都身披着虚假的荣誉,于是乎从此舍去一切,决心要像一条狗一样的活着。

他几乎否定了社会生活中的所有东西,甚至是传统与法律。他坚持“根据自然生活”这一准则过简单、自由和一无所有的生活。他宣传的友爱不仅仅是全人类之间的爱,而且还有人和动物之间的爱。他认为与德行相比较,世间的财富是无足轻重的,人们应该追求德行,并追求从欲望中解放出来的自由,只要你对幸运之神所赐予的财富无动于衷,便可以从恐惧中解放出来。

犬儒主义的前提就是世人皆醉我独醒,当然这只是一种自我的认知。

据说狄奥根尼平常住在一个大桶里,那是那个时代用来埋死人的大瓮。他一生有许多传说,其中最著名的也是人尽皆知的故事是,有一次亚历山大大帝来拜访他,那时他正坐在那个大瓮里一丝不挂地晒太阳。亚历山大大帝看到他如此寒酸,就问他有什么需要;他却回答:‘‘只要你别挡住我的太阳’’。亚历山大听后沉思良久说:“假如我不是亚历山大,我一定做狄奥根尼。”

据说亚历山大在东征的途中也曾去拜访过第欧根尼,第欧根尼劝说亚历山大放弃东征,然而却遭拒绝,理由是“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从此大帝开始了前无古人的大型军事征服活动。直到他三十岁时,就建立起在他之前的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世界上疆域最大的帝国,范围从希腊、小亚细亚、埃及、波斯再达到两河流域、阿富汗以及印度西北部。他在战场上从未被击败过,且被认为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将军和国王之一。然而他却英年早逝,在他事业正辉煌的时候,逝世于巴比伦城尼布甲尼撒二世的王宫之内,年仅32岁。他在临死前将心腹叫到床前,赠予世人一个振聋发聩的箴言——

请把我的双手放在棺材外面,让世人看看,伟大如我者,死后也是两手空空。

也许在那一时刻,亚历山大更愿做第欧根尼吧。

第欧根尼去世后,后人在他的墓碑上刻了一条狗,以表示他信奉的“犬儒主义”。

犬儒学派的思想后来被斯多葛主义者所接纳,但他们并没有追随着他摒绝文明的做法,而是将它最好的部分吸收了。而犬儒主义本身发展到后期也逐渐的改变了它原来的味道,虽然依旧蔑视着世俗的观念,却也从此丧失了本来所具有的高贵的道德原则。后期的犬儒主义者普遍有这样的想法:既然无所谓高尚,也就无所谓下贱。既然没有什么是了不得的,因而也就没有什么是要不得的。从此变成了即愤世嫉俗,又玩世不恭,把将对世俗的全盘否定,变为接受世俗庸俗的不知羞耻的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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