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评价二人关系之断裂,曰“河东君之请辕文商决,其意当是欲与辕文结婚,若果成事实,则既为郡邑缙绅家属,自无被驱出境之理,否则亦欲辕文疏通郡守为之缓颊,取消驱逐出境之令。殊不知辕文当时不能违反母意迎置河东君于家中,又不敢冒昧进言于不甚相知之郡守,于是遂不得不以“姑避其锋”之空言相搪塞,而第二度爱情之考验辕文竟无法通过矣。以河东君之机敏,岂不知辕文此时处境之难?然爱之深者望之切,望断而恨生,更鄙辕文之怯懦不肯牺牲,出此激烈决绝之举亦事理所必至。辕文当时盖未能料及,因骇愕不知所措也。”先生指出了宋氏之误,既是不能违背母命迎娶河东君,亦因与府守不熟悉,不敢贸然进言为河东君缓颊。只是为河东君所作所为寻找心理原因塞责,不曾为宋征舆而言片刻回护。毕竟,初恋时他们不懂得爱,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你要他承担起家庭责任,似乎有点难为他。从这点看,河东君虽身在倡寮,此时大约是动心了,竟然与一个初涉爱意的孩子较真。或者是看惯爱失,借此与宋氏分手,以待良人?不解。
此后的故事,就老套了。河东君再三寻找,终于在崇祯十四年(1641)夏与牧斋结缡,并且闹得动静挺大。先生后文引沈、他书之说描叙此婚礼:辛已六月虞山于茸城舟中与如是结褵。学士冠帯皤发,合巹花烛,仪礼备具。赋催妆诗,前后八首。云间缙绅哗然攻讨,以为亵朝廷之名器,伤士大夫之体统,几不免老拳,满船载瓦砾而归。虞山怡然自得也。称为继室,号河东君。《虞阳说苑 牧斋遗事》云:辛已初夏牧斋以柳才色无双,小星不足以相辱,乃行结褵礼于芙蓉舫中,箫鼓遏云,兰麝袭岸,齐牢合巹,九十其仪。于是琴川绅士沸焉腾议,至有轻薄子掷砖彩鹢、投砾香车者。牧翁吮毫濡墨,笑对镜台,赋催妆诗自若。称之曰河东君。家人称之曰柳夫人。观先生所引,是二人之婚礼,天下皆知也,宋征舆知道,不为突然。
先生对此评价,曰“挥拳投砾或言之过甚,至牧斋以匹嫡之礼待河东君,殊违反当时社会风习,招来多数士大夫之不满,乃必致之情势。此点牧斋岂有不知之理,但舍是不能求得河东君之同意。在他人如宋辕文陈卧子辈,早已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为之,今牧斋则悍然不顾,作此破例之事,盖其平日之心理及行动本有异于宋陈之徒。当日阉党仿水浒所撰之东林点将录指为“天巧星浪子”者固由于此,名流推为“广大风流教主”者亦由于此。故河东君与宋陈之关系所以大异于其与牧斋之关系,实在嫡庶分别之问题。观茸城结褵之记载,可以推知矣。”是相对于宋、陈二氏,牧斋之不顾社会风俗,不顾家人反对,悍然以匹嫡之礼迎娶河东君,固然是其性格原因。更多的,还是彼时牧斋以候补宰相之身份,悠游泉林,本身就是对朝廷不满,以此发泄而已,管士绅何事?崇祯或是忙于剿匪,竟然无语,朝中大臣忙于争权夺利,无一言语指责。可见是与朝廷达成协议:我自放荡,君其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