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雪兰花-贤姬认命作小妾(二)

丽莲作为白乐门的红舞女,两次受到这个老男人的冷漠和奚落,自感倒了威风,心里十分懊恼。盛伯义见钱万兴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要他与丽莲共舞已不可能,就买了20元舞票把她打发走了。自己枯坐在那里甚觉无趣,就起身告辞说隔日来登门拜访,然后匆匆告别。钱万兴和宝花因丽莲的纠缠被搅了兴头,也提前回家。

据说有西方学者经研究认为“堕入爱河大概仅需五分之一秒时间,而热恋的感觉像是吸食可卡因。”盛伯义现在确信自己已堕入爱河,这次在百乐门舞厅再次见到宝花时就如吸食了大量的可卡因,他快乐、兴奋、激动、如梦如幻的陶醉,顿时陷入热恋之中。

盛伯义深知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崇尚金钱至上,名利第一,为达到这一目的,他心毒手辣,诡计多端,背信弃义,口蜜腹剑。造成这样卑劣人格有其一定的家庭及社会原因。他幼年家道中落,在青少年成长时期深受社会世态炎凉的痛苦,父亲临终时嘱咐他:”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争取将来为官作宰,光耀门庭,对当年欺压我家的人报仇雪恨。”加上在日本接受了长期的军国主义教育,他认为“在当今世界上金钱万能,人与人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人人表面上像天使,而内心深处是头野兽……”

他认为自己今生今世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人,谁知在小洋房见到宝花后被她的清纯和美丽震撼,虽是惊鸿一瞥,但久久不能忘怀。但又惧怕钱万兴察觉而不敢到小洋房去,所以向他家女管家赵妈打探消息,后来赵妈撤回,他命赵妈买通小洋房厨师的女儿小梅传递宝花的消息,对宝花几次抗婚他十分钦佩和快慰,但当他得知钱万兴戒烟成功,回来与宝花同床共寝,就痛苦得似疯了一般。

这次在百乐门舞厅他见到宝花后,再也无法遏制自己的激情。没有理智的爱,似一匹脱缰的野马。他决心要闯进小洋房去见宝花,但为了实现更大的阴谋,目前必须把自己的爱情隐藏起来,要使钱万兴和宝花都蒙在鼓里。以后几天,盛伯义果真成了小洋房里的常客,他每次来都打扮得衣冠楚楚,风流倜傥,而且每次来也都有一个由头。

第一次他是为祝贺新婚之喜而来,送给宝花一条价格昂贵的淡紫色水晶嵌钻石项链,那是受贿之物。宝花对其色彩和款式倒是挺欢喜,但钱万兴看见萝娜戴过,现在知道萝娜进了疯人院,认为晦气,不同意宝花佩戴它。

既然是来祝贺新婚之喜,钱万兴很是高兴,就命厨房加菜留饭宴饮。盛伯义当然求之不得,饭前钱万兴暗暗叮嘱他说,宝花一家毁于日军战火,所以对日军非常仇恨,席间尽量少谈国事。没想到,盛伯义借此契机,竟然摇身一变把自己打扮成“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关羽,一本正经地说:“参加汪伪政府工作实际上是‘曲线救国’在为上海的老百姓请命,为工商界做好事,经过自己出力,已使十多个被76号特务逮捕,绑架的商人获得释放,而自己一身清正,谢礼分文不取。”这番谎言骗得钱万兴和宝花肃然起敬,赞叹不已。席间他为了当好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不敢贪杯,也不敢正眼盯着宝花看,就怕自己万一失态,功亏一篑。

第二次是隔日傍晚盛伯义兴忽忽来送土特产,钱万兴和宝花要去黄金大戏院看京剧,两人已提早吃了晚饭,正准备出门,盛伯义见了非常扫兴,他灵机一动故作惊惶地说:“你们没听到黄金大戏院这边下午出事吗?听说下午三点多,那里一家商店发现一颗定时炸弹,现在日本宪兵队封锁这一地段,人员只进不出,你们准备到戏院里去过夜呀?”钱万兴哪里会想到这位“消息灵通人士”说的是假话,因为这类消息差不多天天有,他听后立即打消去看戏的计划。

于是盛伯义高采烈打开旅行包,拿出上海市面上目前很难买到的稀罕物品,有新鲜的大鲥鱼、活青蟹、带壳活鲍鱼、还有需干发的鱼翅、海参、海蜇。这六味海鲜珍品是有人托他办事,特地觅来孝敬他的,他送来讨宝花的欢心。

钱万兴见了非常喜欢,忙命厨师先把新鲜鲥鱼、青蟹、鲍鱼做菜,重新开宴,一同饮酒欢聚。席间盛伯义故意讲了社会上许多恐怖的绑架、杀人事件,例如,当时上海周所共知的爱国实业家方液仙被76号特务绑架,要他承认重庆份子,他宁死不屈,被折磨毒打致死,家里花了十多万元要求赎回尸体,但花钱没有结果。又如76号特务绑架绸缎商人卢允之,以三万元赎回,绑架银行家徐建屏以十万元‘保释’……特别是他谈到日本宪兵队每晚出动大批宪兵巡逻,对认为可疑份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提到宪兵司令部去用刑,最厉害的是水、火两刑,从被害人的鼻孔和嘴里灌水,直到水从鼻孔、口腔倒流出来才算灌完,然后打手就坐在他的肚子上一起一落,把水和血都挤出来,直到被害人晕昏过去;火刑则是用烧红的烙铁捅向被害人的肛门里,将被害人强迫跪在烧红的铁板上……等等酷刑,叫你生不如死。“我劝你们晚上尽量少出门,如果被76号和日本宪兵队弄去,谁也救不了,最后死路一条!”钱万兴和宝花听了这些真人真事吓得胆战心惊,果然深居简出,所以盛伯义每次晚上来时都能看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宝花。

到了1941年的3月22日、3月24日上海接连发生全国震惊的银行大血案。钱万兴作为商人与银行有密切的业务往来,他看到报纸后,心急火燎打电话要盛伯义赶紧到小洋房来告诉他有关的确切消息。

这次上海银行大血案,主要是日本侵略者和汪伪政府为掠夺中国经济,强行发行“中储劵”所采取的一次恐怖镇压行动。在1941年1月1日中央储备银行在南京成立,上海设立分行,周佛海以伪财政部长身份兼任总裁。当时上海仍使用原国民党发行的法币,上海银行和钱庄都拒绝与“中储劵”业务往来。全市大小商店也认为“中储劵”无信用而一直拒绝使用,上海市民也把伪币视为废纸而唾弃。为此76号特务大批出动到银行、商店持枪威逼,寄恐吓信等办法推行伪币。但收效甚微。重庆为抵制伪币的发行,命令“军统”特工采取行动,将伪上海分行专员兼驻沪推销主任季翔卿刺杀。不久伪上海分行本部遭到手榴弹袭击,一名保镖被杀。在3月21号下午伪上海分行的设计科长楼侗又遭暗杀。

周佛海借此机会大开杀戒,命令76号特务头目李士群,指派吴四宝、杨杰、万里浪等大批特务在3月21日晚间及凌晨,兵分二路,直扑上海中国银行职员集体宿舍,绑架职员128人。又在江苏农民银行宿舍绑架全体在场职员12人,在宿舍门口用快慢机枪扫射杀害,其中五人重伤未死。歹徒将绑架的128人用抓阄方法枪杀3人。3月24日,76号特务又去中央银行投放大型定时炸弹,炸死炸伤50多人。与此同时,日本出动宪兵再次包围上海中国银行的集体宿舍,勒令全体职员和家属3千多人立即搬走。一场腥风血雨后,顿时迫使上海金融界搞成一座恐怖死城,停止一切金融活动。

上海的经济进入冷冻期,这也不是日本侵略者和汪伪政府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几天后,被76号绑架的一百多位银行职员经中国银行挽托上海各界名人商号作保得到释放,上海各银行才继续开门营业。但这时汪伪储备票的推行仍未有大的起色。

盛伯义这次到小洋房是有备而来的,一方面他亲自去了76号特工总部,掌握第一手银行大血案的资料来满足钱万兴的资讯需要,但更重要的是想博取宝花的欢心,今天他重金觅得一只纯种名贵的波斯小猫,它全身雪白,没一根杂毛,像个雪球,两眼颜色各异、闪闪发光。一只似晶莹的蓝宝石,一只似华美的黄琥珀,加上嫩红色的小鼻和小嘴,那小猫十分俏丽可爱。他还特意在金门饭店预定名菜“佛跳墙、雪花蟳肉、三丝烩鱼翅、糟片鸭等,饭店特派一快车送至吕班路小洋房。

果然盛伯义这几件礼物深受主人主妇的欢迎,那小猫似通灵性,依偎在宝花怀里柔情蜜意不肯离去,宝花从小就喜欢猫,现在得此珍品,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席间她也顾不上去听两个男人谈论“银行大血案”的事,对金门饭店送来的名菜也是浅尝辄止,却专心和小猫逗着玩,竟高兴得似同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钱万兴见了不由说:“伯义呀,还是你对女人的心思有研究,宝花自从来到我身边,只有今天我才看到她这么高兴地笑。”盛伯义听了非常得意。特别是当宝花轻轻爱抚小猫时,盛伯义竟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就像宝花在抚摸自己一样的温暖、舒坦和陶醉。于是他像小猫那样眯起眼睛,带着微笑在享受这一幸福甜蜜的时光。忽听得“铛铛……”一阵猛敲餐盘的声响,他赶紧睁开眼看,见钱万兴正瞪着两只眼珠子,满脸狐疑地盯着自己瞧。他连忙掩饰说:“唔,我怎么睡着了呀?可能今天太累,为打探消息跑了许多地方,连中午都没休息。”

钱万兴听后很感动,连说:“辛苦,辛苦,你近来送了我们这么多东西,也无以为报。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们就在家开个小派对,娱乐一下如何?”盛伯义听说有舞跳,正中下怀,连忙点头称好,现在只等宝花表态。宝花这些天与盛伯义几次共餐已经熟稔,见他仪表不俗,温文有礼,谈吐幽默风趣,已有几分好感,家里又无外人,也就点头同意。

舞厅就设在会客厅里,只要移动沙发地毯等物,中间一大片打蜡地板就是一个高级的小舞池。宝花为对贵客的尊重,去房内换一件深藏青丝绒晚礼服,低领处插了一朵盛开的白色晚香玉,她款款地从楼梯上下来真是仪态万千、风姿绝代。把客厅里两个大男人看得呆愣在那里,都有一种如痴如醉、惊心动魄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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