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文/有殷天乙汤孙师虎父
崔氏的迅速灭亡,一方面由于其自身确实负有 “弑君” 之名,犹如晋国的栾氏罪名一样;但本质上则由于远支公族对诸多近支公族的压迫无法得到国人的普遍支持。崔氏的资源迅速被新兴公族所瓜分,而齐国六卿也调整为:
如表,“庆封当国” 后崔、庆联盟被庆氏、“二惠” 联盟取代。根源其实在于庆氏祖先公子无亏之母与惠公之母同为桓公两位卫出之妃,也即血缘关系更近的 “桓、惠之族” 完全执政。从这个角度来看,崔氏的迅速灭亡确实具有其必然性。
齐桓公诸子之后,主要仍然在执政的公族就是庆、高、栾三族以及卢蒲氏等,而惠公之下的顷、灵之族则在崔氏弑后庄公夺权的过程中被驱逐出境了,也即所谓:
……崔氏之乱,丧群公子……及庆氏亡,皆召之……(左传.襄公二十八年)
在这里,庆氏与 “惠族” 的政治立场开始出现了严重分歧,也即庆氏可以接受与 “二惠” 共同执政,但是不允许更为新兴的 “顷、灵之族” 成长;而高、栾希望彻底清算崔氏的暴政,允许流亡的群公子回归。
在这里我们将会发现一个关键点:事实上庆氏与 “二惠” 尽管具有血统意义上的亲近感,但是从宗法制度的角度而言,双方则有着本质上截然不同的立场。
如图所示,橙色底的庆氏与后来传承下来的惠公系国君及其公族之间是平行甚至竞争关系。对于 “惠族” 的高(茶色底)、栾(黄色底)来说,顷公、灵公诸子组成的 “顷、灵之族” 才是与其同出于惠公一系的近亲。如果 “二惠” 希望在齐国站稳脚跟,靠的不是崔、庆之辈的恩惠,而是来自其更为亲近公族的支持。
对于庆氏而言则恰恰相反,尽管其在瓜分崔氏遗产的过程中拿了大头,但是相比自惠公以下三代的公族,自己已经是相对的远支公族,或者说庆氏其实就是另一个崔氏。如果坐视惠、顷、灵三族抱团成长,那么 “二惠” 完全可以按照同样的剧本再灭庆氏。而以 “二惠” 为代表的近支公族亦对此局面了然于胸。因此庆封在变乱发生之前和公孙虿、公孙灶等公族间矛盾已经势如水火,只需要一个火星就可以将冲突点燃。
对此局势庆封(子家)也做好了相当水平的军事准备,一方面安排其子庆舍(子之)提前主政,并与同为 “桓族” 出身的原齐后庄公宠臣卢蒲嫳、卢蒲癸兄弟通过不合乎礼制的婚姻关系深度绑定,以进一步压缩后起公族的空间;另一方面庆封自己率领直属武装以狩猎为名开始对封疆之内进行巡游,并要求部分卿大夫随行以加强控制。尽管庆封获得了 “嗜酒好田” 之恶名,实则始终在都城之外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武装动员,以避免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并且随时可以内外配合进行应变。
《传》文当中特意记载之导致 “二惠” 决心推翻庆氏的 “公膳事件” 只是一个导火索,而真正将其点燃的也只是齐国宫廷内部早已对庆氏专政不满的势力:
……公膳,日双鸡。饔人窃更之以鹜。御者知之,则去其肉而以其洎馈。子雅、子尾怒……(左传.襄公二十八年)
庆封对此反应则十分清醒,明白 “桓族” 和 “惠族” 即将决裂,于是开始考虑策划武力驱逐 “二惠”,并立刻主动了解了诸大夫的立场。结果旧公族晏氏、北郭氏皆表示中立,外戚陈氏则表面上仍然支持庆封,此造成了一个优势仍在庆氏的假象。不过庆封没有意识到的变化恰恰来自于表面仍然恭顺的陈氏和卢蒲氏,其经过权衡已经秘密倒向了 “二惠”。
于是这年冬(前545)十一月乙亥日,尽管临淄城内在太公之庙举行了盛大的 “尝祭” 仪式,警觉的庆封仍然在此前不久坚持率庆氏主力在外以田猎为名巡游莱地。事实上各种迹象已经表明 “二惠” 很有可能利用这个机会动手,譬如庆嗣曾经明确指出随军出行的陈无宇借故返回临淄就是已经知道了将有事变,甚至庆舍嫁给卢蒲癸之女已经向其禀报了兵变的计划。不过庆封、庆舍父子刚愎自用,认为即便有叛乱发生,庆氏之甲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引蛇出洞,将政敌一举击败。结果惠高、惠栾二家得到了异姓大夫陈、鲍支持,并得到了内应卢蒲癸、王何的协助一举击杀强悍的庆舍,并成功控制了齐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