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路边,面前是一个低矮的小方桌,旁边是三个同样低矮的小圆凳,背后不远处还停着不知谁家的一辆金杯车。左手边睡着一条深深的小巷,她回头望了望,早晨的薄雾不紧不慢地漂浮着,缭绕着,消散着,幻化成脚边黄色落叶上湿漉漉的外衣。
她身处的这个略逼仄的空间,是老街上一处自然生发的早市,几个流动的摊贩相互配合着,解决了好多人的早餐,而且一摆,就是几十年。
秋风凉爽,大路上的行人,有穿短衣短裤,就有和她一样长衣长裤包得严严实实的,有匆匆忙忙过客,也有悠闲轻缓的游人。那些载着孩子、书包的,多半是本地人,要在周六送孩子去上辅导班,于是在这个清晨,又有不少车轮在老街的青石板路上留下了无数印痕,虽然看不见,但时间还是会细心描摹它们的样子。
仔细看,老街还是有变化的。临街门店的招牌均统一起来,姜黄底,黑色字,和青砖小瓦木门一起,透漏着古朴典雅的构思,保存着明清年代的气韵。
这里适合慢慢的逛,静静地坐,把人沉进一段久远的时空里。就像她现在这样,好像能看到年轻的自己轻盈关好门,带着小小的孩童走出了院子,沿着细长的老街向十字路口的方向走着,一边说,一边笑,还会在路口停下来,商量是去北方吃包子,还是去南边喝油茶,然后,选定一个方向,走进某个有着浓浓烟火气的所在。
“一碗油茶?”卖油茶的老婆婆还记得她,笑问。
思绪顿然收回,“两碗”,她忙不迭地更正,后又补充:“两个大碗!”
旁边停着的脚蹬三轮车上,安放着一个大肚陶罐,像是大号茶壶翻版,任谁一看到就明白,这是卖油茶的摊位。在当地,油茶与茶无关,实是将面粉加佐料炒熟后,加入黑芝麻和花生碎调成的糊状,说来很简单,但做出浓香可口也很显功夫。她挺喜欢来喝油茶的,只是从老城区搬到新城区,很少再来这了。
老人把茶壶几乎放倒,很是费了点劲儿,只得了最后两小碗,这要是喝酒就是标标准准的酒福儿,油茶嘛,也有不同,到末了,花生特别多。
她小口喝着面前的油茶,品尝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快乐,有人不断来老婆婆这买油茶,带着遗憾的“没有了”三个字,不停在她耳边响起,于是,快乐开始冒泡……
老婆婆的油茶摊子有几十年了,都是老顾客。每回来,要问问她家那个喜欢喝油茶的孩子,现在在哪,上几年级了,然后感慨:可不是老了嘛,孩子都快大学毕业了。又会略有些落寞地说,学校迁走了,医院迁走了,住户也走了好多,老街人少了。
是呀,二十多年了,孩子长大了,父母变老了,老街人少了,唯时光没有老,昨日与今日一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