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全面的社会反映
在《红楼梦》里,虽然作者故意将故事时间隐去,但是,生活永远是创作的永恒来源。在这部书里,一定有那时候作者对整个社会反映。
作者生活在康乾盛世时期,国家在强大的同时也有很多问题。所以,不仅反映了四大家族的没落,也反映了整个时代的没落。我们将从几个小故事来进行分析。
他岳丈名唤封肃,本贯大如州人氏,虽是务农,家中却还殷实。
今见女婿这等狼狈而来,心中便有些不乐。幸而士隐还有折变田产的银子在身边,拿出来托他随便置买些房地,以为后日衣食之计,那封肃便半用半赚的,略与他些薄田破屋。士隐乃读书之人,不惯生理稼穑等事,勉强支持了一二年,越发穷了。封肃见面时,便说些现成话儿;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不会过,只一味好吃懒做。
原本是翁婿,按理来说落魄投奔,还需要把折变田产的银子给他,换取的是薄田破屋。用了女婿的钱,既说一些现成话,又人前人后埋怨,这不仅仅是封肃一个人这样,封肃,谐音风俗,也就是说,都是这样。连接子女的不是理所应当的亲情,而变成了银子。
只要有人给钱,什么都可以答应,只要给钱,什么都可以妥协。脂砚斋说:“此等人何多之极。”看似说甄士隐,实际说的是像封肃一样的人。当贾雨村寻找而来的时候,他起初是“唬得目瞪口呆,不知有何祸事”。等知道是贾雨村时,欢天喜地。知道贾雨村想要讨娇杏做二房时,更是喜的屁滚尿流,巴不得去奉承。这绝对是对当时风俗的讽刺。
当时的康乾盛世之所以盛,和国家的富有是息息相关的,可是这些财富,毕竟集中在少数人手里,最重要的是,今天你有钱有事,家境殷实,谁能保证不久之后就会家破人亡呢?人与人之间的淡漠,对金钱的喜爱,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当时社会的习惯和风俗,因为是社会大背景,所以放在第一回定下基调,甄士隐是小兴衰,四大家族才是大兴衰。甄士隐的兴衰算是小家的兴衰,四大家族的兴衰是贵族的兴衰,是统治者的兴衰。
再比如:冯渊和薛蟠为了争夺英莲,冯渊被打死,仆人告了一年的状,没有官员审理,这是自然。但是门子说的方法,其他的官员也不是想不到,不这样做,是因为会得罪薛家。只有贾雨村,是由贾政举荐,所以这种方法可以实行。权贵横行,无人过问,是非曲直本来一目了然的事情,但是忌怕权贵,曲中回护,这也是以小见大,以古见今。
在社会经济方面,书中也有很多刻画:
赵嬷嬷道:“嗳哟哟,那可是千载希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像倘海水似的!说起来……”凤姐忙接道:“我们王府也预备过一次。那时候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
赵嬷嬷道:“那是谁不知道的?如今还有个口号儿呢,说‘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这说的就是奶奶府上了。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嗳哟哟,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若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的。别讲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凤姐道:“常听见我们太爷们也这样说,岂有不信的。只纳罕他家怎么就这么富贵呢?”赵嬷嬷道:“告诉奶奶一句话,也不过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谁家有那些钱买这个虚热闹去?”
虽然借着赵嬷嬷和凤姐的闲谈说出,但是别有一番风味。首先,为皇帝接驾花的钱,哪里来?没交代,后面又说:也不过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国家的财富,首先从民众那里搜集而来,层层集聚,除了他们掌握有大量的土地之外,官商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层面,何况薛家就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现领内府帑银行商”。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不会向下看,只能向上看。虽然赵嬷嬷本人就是个下人,也貌似以贵族的角度、看客的眼神看待他们挥霍钱财。书上对他们剥削人民,借着贾珍开夜宴的时候反映出来:
一时,只见乌进孝进来,只在院内磕头请安。贾珍命人拉他起来,笑说:“你还硬朗。”
乌进孝笑回:“托爷的福,还能走得动。”
贾珍道:“你儿子也大了,该叫他走走也罢了。”
乌进孝笑道:“不瞒爷说,小的们走惯了,不来也闷的慌。他们可不是都愿意来见见天子脚下世面?他们到底年轻,怕路上有闪失,再过几年就可放心了。”
贾珍道:“你走了几日?”
乌进孝道:“回爷的话,今年雪大,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日忽然一暖一化,路上竟难走的很,耽搁了几日。虽走了一个月零两日,因日子有限了,怕爷心焦,可不赶着来了。”
贾珍道:“我说呢,怎么今儿才来。我才看那单子上,今年你这老货又来打擂台来了。”
夜宴前夕,乌进孝来向贾珍交租。首先嫌弃迟缓,乌进孝解释因为路上难走,走了一个月零两日赶到,结果贾珍一句:“我才看那单子上,今年你这老货又来打擂台来了。”他只是在责难。下面乌进孝解释因为水灾雹灾导致歉收是贡物减少的原因,却得到了贾珍的讥讽:
“我算定了你至少也有五千两银子来,这够作什么的!如今你们一共只剩了八九个庄子,今年倒有两处报了旱涝,你们又打擂台,真真是又教别过年了。”
你们都别过年,穷人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期间所谓的的高低贵贱,一目了然。
处在当时那个社会,身在高位,享受荣华富贵时的曹雪芹不理解,家族破败之后的他对这样的社会风气能有什么样的观点。也只有成为了被压迫的一份子,才越能对这种现实,这种不公有更加深刻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