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边的颜色已经有点变化,变得有点难受。一片沾水的白色水粉颜料滴在长江边的天空,把原本好看的黑色天空染白了,天边的星星也被盖住了。疲惫的眼睛望着忙碌于长江上的货船慢慢的驶向家乡的方向,我离家227公里,不远不近,我现在却没办法真的回去。
想起看过蛋总的文案:王大爷说,自己在家炖肉,在快熟的时候,会听见炖肉说,孤孤独独,孤孤,独独。我不经想到山坞的外婆,想到那个只会说温州话的小老太太,想到那个小老太太的笑和她做的绿包子和豆干。外婆的汤锅里是否也炖着那么一条海鱼,鱼嘴随着锅里的汤孤独着。
外公外婆都是温州人,年轻时随着家人一起迁到徽州,开垦荒地,开挖鱼塘,凭着温州人的勤恳和智慧,在耕地并不富足的徽州有了属于他们的一方天地,尽管人在异乡,但是能够吃饱穿暖也属不易。外婆家所属的村落在一两座山的后面,他们延续温州人的习惯,五六户人家靠着山沿着路成一排,村子温馨,避世。
隔壁家的啊飞是我童年的好伙伴,我们一起玩泥巴,在田间地头撒欢,偷人家地里的蔬菜和山上的果子,村民看见了也不会责怪我们,只会笑着吓唬我们几句。每次疯到傍晚回来,身上已经被蚊虫咬的全是包,一边挠一边望着天空中的炊烟的方向往家赶。外婆家的土灶的烟囱最矮,很好认。厨房的后面是一片竹林,时常会有斑鸠和野兔出没,我曾想尽办法和他们近距离接触,但是他们仿佛并不喜欢我的人类的样子。柴火燃烧的烟味和铁锅里煮饭的香味混合的味道是我对外婆家的记忆,那个小小的厨房和它木质的小窗户在傍晚的时候显得特别可爱,窗前的小木桌承载的是一桌农家晚餐,也是外婆的爱。香椿炒鸡蛋,炒黄瓜,紫菜虾皮汤,这就是简单而朴素的外婆的味道,这样的味道老妈学会了,并交给了我。
此外,外婆还会做一种老妈完全没有继承到的美食,青团,小时候的我叫它们绿包子。我已经记不清这种食物究竟是不是温州的习俗,只知道外婆在家,就有这个,外婆回温州了,就没有。已经许多年没有吃过的绿包子今年清明出现在老妈寄来的包裹里,抽成真空,一个一个躺在报纸里。纯手工制作青团的工序复杂,外婆身体不是太好,已经好多年没有在做绿包子了。隔水蒸上几个,用筷子戳开,笋和咸肉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尝一口绿色的外皮,满满艾草的香味。小老太太费力揉面做馅的样子还有外婆说不好普通话时腼腆的笑脸,仿佛都因为这味道而在眼前若影若现。
人原本是不知道什么是家,家的概念往往是以味觉作为载体记录在大脑的摸个区域。,家的意义有时简单到是一口熟悉的粗茶淡饭,或者是一只酸菜水饺,或者是一碗牛肉汤,或者是家乡熟识小摊的一句吆喝,亦或者只是土灶边柴火燃烧的烟味。人生的真相是,你会嫌弃五星级酒店的菜式不够新颖,会咒骂高价买来的甜品的味道与广告相去甚远,甚至会鄙夷几十年老字号的招牌美食,但是老家的一碟咸菜能让你蹲在家门口的石头上吃上一大碗饭还不忘吧唧嘴。
外婆,下次我回家一定多学几句温州话,和你多聊聊,不让你再尴尬的笑笑就去厨房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