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画匣:一个野丫头用星星缝补人生的故事
第一章 萤火启蒙
村口老槐树的树痂像祖母脸上的皱纹,八岁的我趴在最矮的枝桠上,听见树洞里黄鼠狼放屁似的闷响。直到那束手电光劈开夜色,我才看清树干上爬满的不是鬼火——是几百只萤火虫卡在树皮裂缝里,像被谁打翻的绿宝石。
"下来吧,摔着可不是闹着玩的。"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举着画板,袖口沾着水彩颜料,像打翻的调色盘。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被下放改造的知青画家沈青川。
那晚沈青川教我用树枝画星星。我蹲在泥地上,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画要用心看,"他说着展开素描本,纸上的老槐树在风中舒展枝条,"眼睛会骗人,心不会。"第二天村里就传开了:林家那个野丫头跟着城里人学画魂儿,连王寡妇都说她中了邪。
第二章 血色画纸
腊月的风裹着冰碴子往骨头缝里钻,我抓着湿滑的藤蔓往崖边挪。药篓里的天麻沉甸甸的,那是爹半个月的药钱。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像片枯叶似的栽下去,右臂撞在岩石上那声脆响,比王寡妇摔碎她陪嫁花瓶时还瘆人。
养伤的日子里,我用断枝在泥墙上画画。暴雨冲刷后,墙皮剥落处露出我刻的《父亲》:煤烟勾勒的皱纹里藏着星星。娘举着笤帚追打时,我把绣着星空的旧衣护在怀里——那是用拆被面的线,在月光下绣了整夜。
第三章 破茧时刻
高考前夜,娘把准考证锁进樟木箱。我翻窗踩折晾衣杆,赤脚追着最后一班拖拉机。脚底板被碎石扎出血泡,血珠子顺着指缝滴在素描纸上,晕开成暗红色的星云。监考老师抽气的声音混着炭笔沙沙声,我舔了舔开裂的嘴唇,尝到铁锈味——这才想起今早偷偷把止咳药倒进了老槐树根。
交卷时巡考的老教授突然停下:"这线条……有青川的影子?"我眼前发黑栽倒前,看见画纸右下角的血渍,像朵绽放的野蔷薇。
第四章 星火燎原
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我正踮脚往县文化馆墙上钉画。丝瓜瓤拓印的梯田,蒲公英拼贴的星空,还有用麦秸编的凤凰。馆长指着标价牌惊呼:"八十块?这价钱都能在省城买幅油画了!"
省城美院门口,我攥着通知书不敢拆开。邮差三轮车上掉下来的报纸头版,正报道着某位归国画家的个展。照片里的《山路》系列画作里,歪歪扭扭的线条与我素描本上的如出一辙。风卷起报纸拍在脸上,我忽然想起沈老师画本最后一页的空白——那页纸背面,用针尖刻着一行小字:真正的画布,是永远画不完的。
尾声
开学那天,我背着用旧被面缝的书包走出山坳。晨雾中整个村庄都在沉睡,唯有老槐树下站着个佝偻的身影。娘把一包晒干的野蔷薇塞进我怀里,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像那年树下的月光。山路蜿蜒处,我仿佛看见八岁的自己趴在枝桠上,伸手够向树缝里卡着的萤火虫。
真正的星星,原来不是要摘下来,而是让它们的微光渗进骨头缝里,长出会发光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