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英在房间里闷了两天，孙银花心急如焚，那两天她没怎么出门，除了出门淘米洗菜，在家收收捡捡，煮饭洗刷。几次喊赵红英，赵红英第二天早上答应了她，说自己想睡觉。那一下，她的心才踏实了一点。
那你好歹也出来吃点，出来洗洗。
没了声音。
家人吃饭的时候，孙银花不喊女儿，替她留下一点，等都走开了，又去叫她，不管她答应不答应，都说留着在那，也有热水。
留着的饭她没吃，水也没用，只一次她听见她房门响，等孙银花赶过去，门又是关了。大概她出来上厕所吧。
熬到晚上，孙银花在外面坐不住了，叫他们出去乘凉，自己贴着门缝说，红英，出来洗洗，大热天，回来皮子都被汗沤烂了。考得不好不怪你，这人也还要靠运气。出来吧。
说了一会儿，才听见她说，让我再睡睡。
那你晚点自己舀水洗啊。我把水装热水瓶里，就放这边上，冷水也在这。锅台井罐上扣着饭，好歹吃一点，不然胃坏了，以后难受。
好像里面嗯了一声。
孙银花躺在床上还竖着耳朵听着后面的声音，听到后面有轻轻的开门声，才放心了。赵文斌要起夜，她拦住了，说等会儿，老大去了，你等她关了门再出去。赵文斌有些生气，又没说她什么，一个人这样闷着做什么，躲着就行了? 好人，你别说，我怕她生出什么病来。都你惯的。好好，我惯的。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她心里难过，说的不好那不就是朝她心上插刀子么。
到了第三天晚上，孙银花在灶塘里煨了一罐汤，就一块瘦肉，加了一点绿豆，煨了一晚上。等他们都睡了，掏出瓦罐，擦掉草灰，揭开盖子，晃了晃，看见豆子烂了，孙银花用抹布包着罐子底部，端到女儿房门口。
红英，三天了。出来吃点汤。就是饿得生病也没有法子了。先吃一点，想想接着怎么搞，念，还要下功夫念。不念，要学个什么手艺还是做什么，还有几个月，我们也好找人。要想想好。
等着，过了会，又推推门。
里面有拖鞋的声音，接着门开了一条缝。她靠着墙壁，看见她的女儿，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一绺一绺的，苍白着一张脸，看见她，赵红英的眼里像受了惊一样。同时一股汗馊味扑面而来。
红英，她轻声，眼泪就出来了。先吃点，端进去吃点。她想把罐子递给她，又怕烫了她。你进去，我把汤放你里边桌上。
那张脸退到阴影里。屋里灯没开。
赵红英倚在墙边。孙银花伸手抓了根汤匙，端着罐子进了屋，把罐子放她书桌上，开了灯，把灯上纸罩子换了个向，光亮就打在墙壁上。出去又拿了个碗，倒些汤出来，你先吃一点。等下，我把水弄进来你洗洗。
她出来，站在门外，把外面的灯关了，坐在黑暗里。外面蛙声一片偶有人语，她竖着耳朵听着，终于听见瓷勺子碰着瓷碗的声音，叮，悦耳动听。
孙银花轻轻擦去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