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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和进道一前一后地走着,街道上已天色漠漠,路灯如蒙眬人的眼睛,恍恍然半睁半睡。
进道默不作声,心中在思忖着怎么开口——父女两人有些反常的举动都说明今晚对话的不同寻常。搁以往,妇女两在一起的时候,白芷会咯咯咯地笑着,大声地嚷嚷着,有时两人嬉笑着挎着胳膊,一路上两人蹦蹦跳跳,亲昵无间。
但今晚不同,白芷大概知道爸爸今天要同她说什么,她默无声息地跟在爸爸后面,只听见爸爸“嚓嚓嚓”的脚步声,仿佛踏在她的心坎上,踏得她心乱如麻而又慌慌,她清醒地恐慌着,等候着爸爸严厉地审判。
“小芷,”进道终于开口了,“你是不是认为我不是你亲爸?”
“爸——”白芷一声撕心裂肺,她的眼泪霎那间涌了出来——为自己不检点的行为,也为爸爸严厉的话语,更没想到爸爸这样说话。
记得那是小学四年级的一天上午,那天放学的时候她同惯常一样和同学们鱼贯而出涌出了校门,但与往日不同的是,推着自行车的妈妈的身边站着一位清瘦的男人,瘦瘦高高的,长脸面,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待她欢快地跑到妈妈身边的时候,妈妈浅笑着指了指那个男人:“这就是你爸爸!”
“爸爸?”她朝思暮想的爸爸!然爸爸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有些拘谨了,她怯生生地望了望、瞧了瞧,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爸爸蹲了下来,张开了怀抱,亲切地呼唤着:“小芷——”
“爸爸——”她的拘谨一下子消失了,明亮的阳光下涕泪纷飞,又如蝴蝶一般一下子拥进了爸爸的怀抱。
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爸爸,晚上父女两一起叨玩,或给她辅导作业,双休日和妈妈一起出去踏青、放纸鸢,他和她一起拉着纸鸢的长线在无限的春风中奔跑着、呼唤着……而当有一天,白芷确切地得知进道不是她真正父亲的时候,她的疑虑也只是瞬间的烟云,爸爸怎么能不是亲爸呢,他就是我的爸爸!
但爸爸现在这样说,无异于一把锐利的刀子狠狠地插在了她的心上,“爸爸——”她痛苦地哽咽着,拉着爸爸的胳膊。
“小芷,小芷,”进道被女儿痛苦的哭声弄慌了,想好的、严厉苛责的话一下子丢到了爪哇国了,他轻轻地拉住女儿的手,“那……那你为啥不听爸爸妈妈的话?”
“爸爸——”白芷依然啜泣着,她不知怎么给爸爸解释,也无法解释,妈妈苦口婆心地对她说过,爸爸也不止一次地警觉过她,可是……
进道不知怎么再开口了,女儿饮泣的哭声中透着无奈和委屈,在漆黑而空旷的夜色中是那么得清晰、可怜而又无助,他不由深深地自责起来,我这爸爸是怎么当的?!怎么能在女儿痛苦的时候谴责女儿,再在她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呢?他感到无比的惭愧!
但他决定还是要尽爸爸的责任,要义无反顾地帮助女儿,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在泥沼中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