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2-09

16章疯狂绑架

 

一波三折,屡出变数的案子突然露出端倪,而且丰灵公司这个隐蔽的黑社会犯罪团伙渐出水面,这使范春阳格外兴奋

周五晚上,佟雪梅把女儿从母亲家接回来,专门炒了几个拿手菜,想陪丈夫女儿好好吃顿饭。

饭菜摆上菜,范春阳用筷子叮叮当当地敲着菜盘子问妻子,夫人,今天是不是喝杯小酒儿?佟雪梅感到惊奇,几个案子办成了烂尾,甫志刚涉罪在逃,征东平、田斌仍在检察院反渎调查的视线中,范春阳这段时间一直忧心忡忡,一脸疲惫,怎么突然精神兴奋,来了酒兴了?于是就问,碰到什么好事了?范春阳说,天大的好事。

他把征东平的突破性发现说了一遍,又问,你说今天该不该喝一杯。该该,我陪你喝。佟雪梅说着就拿杯子倒酒,又给女儿倒了杯果汁饮料,举起杯来说,梅梅,爸爸这段儿辛苦了。来,咱们敬爸爸一杯!

范春阳说,感谢你雪梅。家有千万金,不如有个好夫人。真得好好感谢你。

佟雪梅问,感谢我什么?范春阳说,你这位姐姐对表弟的帮助太大了。连东平自己都说,调看监控还是你指点他的。佟雪梅说,调看监控本来他就应当想到,当时他是一时心智迷糊,所以一点就透。范春阳叹道,这几个案子把他折腾苦了。甫志刚已经成逃犯,我现在最担心是东平,也不知他在办杀人劫宝案的时候,到底干了些什么都。佟雪梅说,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他可能是一心想着竞争支队长,办案不在状态,让甫志刚给误导了。范春阳惊喜地问,这么说,他没有问题?

佟雪梅说,现在还不能这么说,只有彻底调查才能知道他有没有问题。比如,抓获杨小民后,他为什么让甫志刚讯问,自己去丰灵公司调查,是故意为甫志刚变相刑讯创造条件,还是其他原因?而且,他跟甫志刚有没有事前预谋,现在也不好排除。范春阳又叹了声,打黑决战的时机一成熟,我还要靠他冲锋陷阵呢,你能不能通融一下?佟雪梅说,不能,但我们知道他是打黑骨干,不会贸然对他采取强制措施。我现在必须把他跟甫志刚绑在一起查。这里面的为什么,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自己想想吧。

范春阳想了下,晃晃酒杯说,想不明白不想了,喝酒!

一家三口碰了杯,一齐喝干了。梅梅看看爸爸妈妈问,你们有好事就干杯,是不是也该为我干杯?范春阳问,你也有好事?

过生日是不是好事?梅梅理直气壮地说,妈妈答应给我过生日的。妈妈你早忘了吧?佟雪梅怔了下,心想这段光忙案子了,真的差点儿忘了。嘴上却说,梅梅的生日,妈妈怎么会忘呢。

就是嘛,爸爸也想着呢。范春阳跟着说,看,宝贝女儿马上七周岁了,十年大庆,五年小庆。五岁六岁咱都没庆,今年把咱七岁当成十岁,搞一个大庆。

佟雪梅说,爸爸说得好,今年咱好好庆。

你,还有你,梅梅指指爸爸,又指指妈妈说,到时候谁也不许再说工作忙了。

好好,范春阳边倒酒边说,什么事也没有梅梅的生日重要。

佟雪梅端起杯说,来,我们为迎接梅梅的7岁生日干杯!

两口子刚端起杯,外面传来敲门声。佟雪梅愣了下,连忙走过去拉开门,来者竟然是庞芳。

庞芳进门就扑通跪倒在地,梅姐,我错了!佟雪梅连忙拉起她说,起来,起来庞姐。你又叫错了,我是妹妹。庞芳忙改口,好妹妹,姐姐错了,真对不起你!佟雪梅说,知道错了就好,谁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庞姐找我有事吗?庞芳说,佟局长,你能陪我说几句话吗?

那怎么不行?佟雪梅向丈夫、女儿,你们先吃,别等我了。庞芳说,要不你先吃饭,我等会儿。佟雪梅说,没事儿,到里面坐吧。

佟雪梅把庞芳请进卧室,指指床沿招呼说,坐吧庞姐。庞芳坐下,掏出一张银行卡说,佟局长,志刚的事你多费心。

佟雪梅触电一样惊了下,你这是干什么?庞芳突然跪倒在地说,佟局长,你跟志刚是交往多年,应当算老朋友了,你可要救他呀!

佟雪梅一把拉住说,起来,要不我可要赶你出去了。庞芳这才起来,递上银行卡说,佟局长,这是我的赔礼,你一定要收下。

大姐,你把我当成贪官了吧?佟雪梅盯住她问,别以为什么人都贪财,钱什么都能买到。庞芳忙说,不不,我一点也没有那意思。我知道,过几天就是孩子的七岁生日,这是当大姨的一点贺礼。

谢谢,不用。佟雪梅推开她的手,我和春阳从不收礼,包括结婚、生梅梅,这志刚也知道。再说,我们也没准备给孩子庆生。

好好,佟局长你真是少有的好官、好人。庞芳使劲咽了口唾沫,妹妹能给我倒杯开水吗?晚上面条盐放大了。

好好,佟雪梅忙说,庞姐您坐,我给你泡杯茶来。

佟雪梅走了出去。庞芳看一眼她的背影,急忙又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床头褥子下,原先那张银行卡还在手里拿着。

佟雪梅在外面泡茶的时候,范春阳凑近她,小声提醒说,注意她点。

知道,吃你的饭吧。佟雪梅说罢端茶杯进卧室,递过去说,庞姐喝茶。

谢谢!庞芳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哎呀真烫,嘴给我烫出泡了。说话的时候,故意把左手里的银行卡换到右手里,让佟雪梅看到。

等会儿再喝,茶叶得一会儿才能泡开。佟雪梅说,要不先给你倒杯凉开水?

不用不用,庞芳拉她坐下说,志刚这么不争气,我也没想到。他给我钱,从来不说是什么钱,我也不知道哪张卡有多少钱。

他走到这一步,谁也没想到。佟雪梅说,毕竟都是政法干警,我们也为他痛心惋惜。庞芳说,佟局长,看在你跟志刚十几年交往的份上,您一定要帮他。佟雪梅说,我们查他就是挽救他。收受巨额贿赂,充当黑伞,故意制造冤案陷害无辜,投毒杀人,他罪行非常严重,只有投案自首才能得到宽大处理。要不谁也帮不了他。

庞芳嘁嘁地哭了。佟雪梅又说,甫志刚是个很重亲情的人,特别是对女儿。我想他一会跟你联系的,希望你劝他投案自首。庞芳说着站起来,好,我一定劝他。不好意思,耽误您吃饭了。我走了。

佟雪梅把庞芳送出门,回到饭桌旁端起酒杯,来,春阳,咱继续。

范春阳问,她干什么来了?佟雪梅说,求情呗,送了张银行卡。范春阳说,卡呢?佟雪梅说,她拿走了,手里拿着呢,你没看见?

范春阳放心地点点头,端起酒杯,来,接着喝。佟雪梅酒杯停在嘴边,突然一惊,不对!范春阳说,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她说口渴要茶喝,茶倒了她一口没喝就走了,还故意把那张卡拿在手上。一定有鬼!佟雪梅说罢急忙放下酒杯,跑进卧室,在床头柜抽屉、床下乱翻一通,却什么也没发现,于是拍拍手说,我神经过敏了。

恐怕不是神经过敏,范春阳跟着进来,这看看那看看,在床单上发现了几点明显的皱褶,于是连忙过去掀开,果然下面放着一张银行卡。

这个女人真阴险……佟雪梅说罢,连忙掏出手机拨打陈明高的电话,报告说,陈检,向您报告一件事,刚才甫志刚的老婆到这我这来,偷放了一张银行卡。

陈明高问,多少钱?佟雪梅说,是一张龙卡,里面多少钱不知道。陈明高问,多少钱她没说?佟雪梅说,她是偷放在床单下面的。范春阳从妻子手里抓过手机,接着说,老局长,这个女人行贿手段恶劣,我建议你们反贪局以行贿罪查处她。

陈明高说,她是乘雪梅不备放下的,手段这么恶劣,恐怕目的就不是行贿了。范春阳说,她故意说口渴,让雪梅出去泡茶,乘机把银行卡放床单下。

她这明显不是行贿,而是蓄意陷害。陈明高说,也许她出门就向纪检委举报了。让雪梅明天把银行卡交给纪检组,转送市纪检委没收。我马上向市纪委汇报。

跟陈明高通过电话,范春阳气愤地说,这个女人这么坏,应当立即抓她。

佟雪梅说,别别,甫志刚负案在逃,女儿正准备出国,你把她抓了……

范春阳看看妻子说,你呀!


陈明高说准了,庞芳走出佟雪梅家,就拨打了市纪检刘副书记的电话,说刘书记,我向您举报一对贪官。范春阳、佟雪梅,两口子向我索要一张十万块的银行卡!

你这电话打晚了,佟雪梅已经报案。刘副书记在电话里冷冷地说,你涉嫌故意陷害,我已经建议公安立案。

庞芳一下子瘫坐在马路牙子上,歇斯底里地大叫,佟雪梅你等着吧,老娘跟你不共戴天!


女人有才就任性,汪晨光是个才女,因此就任性得像头倔母牛。

自从开始为杨长民父子提供法律,甫志刚一再阻挠,征东平不冷不热不配合,使她更觉得杨长民父子是冤枉的,而且这个冤枉可能是有人故意造成的,要不刑警的态度不会这样。于是,她就一直去重案大队纠缠。甫志刚畏罪潜逃后,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邓光明觉得杀人劫宝、连环爆炸的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她没有必要这样跟重案大队死缠,就劝妻子先接别的案子办办,把杨家父子的事先放放。不管怎么说,你就是律师中的天使,也需要挣钱吃饭吧。

怪我这段时间没挣钱?汪晨光呆看着他,怕我拖累你?

瞎说什么你,邓光明忙说,你拖累我什么?我一个小检察官,挣的没你收入零头多,父母兄妹还得接济。房子是你的钱买的,家里吃穿用也大都是……

你跟我分这么清?汪晨光打断他,泪汪汪地逼视着问,邓光明,你什么意思?

晨光你别生气,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就是想劝你别任性。

我任性吗,我哪里任性了?我就是想为杨家父子讨个公道,想让人家知道汪晨光不是个利欲熏心的人,想让人家知道律师队伍里不光有高丙权那样的魔鬼。

她说的高丙权原来是灵州最红的律师,去年在接受一名杀妻案被告人委托时,跟被告人亲属串通一气,制造假证,还花钱买通被害人父母,提供女儿女婿感情好,亲眼目击女婿失手误伤,导致女儿意外死亡的假证。后来,这名败类因此被法院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没有人说律师都是魔鬼,更没有人说你汪晨光是魔鬼,邓光明说,高丙权案当初就是我们查的,我什么不清楚?外面对律师的议论我也知道,我更希望你是律师中的天使。

我从没想过当天使,只想做灵州的施洋。施洋你知道吧?

不知道。邓光明故意说。施洋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课本上就有。

电影《风暴》你没看过?汪晨光以为丈夫真不知道,就说,施洋是湖北省人,共产党员,早期的工人运动领袖、大律师,经常不顾生命危险,为受反动军阀迫害的工人辩护。武汉“二七大罢工”当天晚上在家里被捕,后来被吴佩孚在武昌洪山杀害了。

可敬可敬,怪不得你要做灵州的女施洋。邓光明故意说,好,我支持你。老婆,做当代施洋好像也不是一件两件案子的事吧?所以呢,我还是劝你悠着点儿,讲究点策略,等段时间,案情大白,我们对甫志刚的调查有了眉目,再……

少来这一套,说来说去还不是不让我任性吗,怕我得罪你们局长那口子,还有征东平他们吗?汪晨光执拗地说,我一会儿就找征东平去。

邓光明说,现在案子正复查,又跟职务犯罪扯着,你就是找他,恐怕他也不方便给你说什么。汪晨光说,什么不方便说?这就是你们搪塞律师惯用的借口。

好好,你找他去吧。邓光明对她无奈,只好说,想找谁你找谁去吧。算我嘴里抹石灰白谈了。


汪晨光就把征东平堵在办公室里,说,征大队长,甫志刚畏罪跑了,杀人劫宝案也清楚了,你现在可以让我看卷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征东平说,不过,这你要去检察院,卷在反渎局呢。因为这个案子跟甫志刚的问题有联系,所以卷宗就让他们调走了。

还真让邓光明说准了,你果然拿这个理由搪塞我。

反渎调卷他知道嘛。汪姐,跟你实话实说,从开始我就没想搪塞你。你也是依法办案,而且是义务性的法律援助,这我还不知道吗?再说,我跟光明是多年的哥儿们了,对你……

你别跟我说他,汪晨光打断他说,你们哥儿们不哥儿们不关我的事,我就想知道,杨小民是怎样认罪的,又是怎样变疯的,杨长民为什么投案,他投案带的那几件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

征东平无奈地笑了下说,晨律师你这就为难我了。你问的这些问题,甫志刚最清楚,可他跑了。这个案子到底怎么回事,我说了也不算。检察院叶素华、梅姐他们正在调查,应当以他们的调查结论为准,对不对?

汪晨光冷笑说,照你这么说,我就没办法调查了?征东平说,当然有办法,到底怎么回事,杨长民父子最清楚,你可以再找他们问嘛。


汪晨光去疗养院,可是父子俩都不在。

杨小民精神基本恢复了正常,杨长民带他去精神病院看妈妈去了。

小民他妈桂秀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病情也好了些,不再哈哈傻笑,也不再唠唠叨叨说她儿子有宝贝了,但看人的眼光还是发直。

从精神病院出来,小民问爸爸,我妈住的那是什么医院?杨长民一直没跟儿子说小民妈是什么病。杨长民说,就是治感冒拉稀的医院,你妈有肠炎。怎么样儿子,现在眼前没有大老虎了吧?

杨小民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了,我那都是幻觉。

杨长民泪如泉涌,孩子你好了,咱一家人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父子回到疗养院,汪晨光正等在病房,见他们回来就说,老杨、小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办你们案子的那个混蛋刑警跑了。

杨长民父子都愣了,不知道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甫志刚跑了。他涉嫌犯罪,被检察院立案调查,畏罪逃跑了。杨长民问,哪个甫志刚?汪晨光说,就是刑警的那个副大队长,就是办你们案子的那个人。检察公安正在追捕他。

杨长民终于听懂了,张大了嘴巴,盯住她看了好大一会儿,问,他也犯罪了,犯了什么罪?

现在还不清楚,可能跟贪赃枉法有关系,汪晨光说,办你们的案子他是主角,我一直怀疑他们对你们有刑讯逼供。他们到底有没有对你们刑讯逼供?

没有。杨长民父子一齐回答。汪晨光问,小民,你是怎样认罪的?杨小民向门外张望一下,露出不堪回首的样子说,认罪是我自愿的,因为……

杨长民怕儿子过份伤心,引起病情反复,忙说,小民你打瓶开水去,我先跟汪律师说会儿话。

杨小民提上热水瓶出门去了,汪晨光看看杨长民问,怎么了老杨?

你看不见他那伤心样儿吗?提认罪的事他就要犯病。他怎么认罪的我知道,确实没人打他骂他。汪晨光问,那他怎么会不堪回首呢?杨长民说,不知道,反正是不能提,一提他就犯病。我提过一回,他就犯病了。汪晨光问,小民认罪的经过、原因老杨你知道吧?杨长民说,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不是说了吗?不能跟他提,一提他就犯罪。汪晨光又问,你投案又是怎么回事?

杨长民沉默了,眼神游离到门外。汪晨光又问一遍,你投案是怎么回事?

噢,你问我投案的事,杨长民连忙收回目光说,你不是问过吗,就是那么回事。汪晨光说,既然那三件瓷器是黄同宽给的,你为什么一直不说,直到他死了才说出来?

我,我怕,怕他为了我坐牢,杨长民嗑嗑巴巴地说,反正,反正我不是成心害他。要不是他死了,我还不会……反正,我和儿子都是本分人,村里人都知道。那段时间俺爷俩干什么,老少爷们都清楚。

汪晨光知道自己这次又白跑了,就起身告辞。出门时候,她无意中回头看了眼,发现杨长民正扯着衣襟擦泪,于是便想,他心里一定有什么憋屈,不敢说或者不能说。也许他的左邻右舍能提供点什么情况,我必须到大杨村跑一趟。

下午三点钟,汪晨光驾着她的蓝色小轿车,沿郊区公路向大杨村飞驰。

她手握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那场差点儿要了性命的车祸至今令她心有余悸。自那以来,她知道自己的对手绝不会善罢甘休,只要她执着地追究杀人劫宝案的真相,就会有人盯住她不放,甚至还会用什么更突然更阴险更残忍的手段对付她。于是,她晚上从不单独出门,白天驾车出门也都格外警觉,觉得时刻都会有一辆带着杀机的什么车突然迎面扑来,因此她在城区办事,尽量驾车走有监控的路钱。

快到大杨村口的时候,汪晨光远远发现前面一高一矮两名男子搭肩挽背地东走西晃。她没跟丰灵公司打过交道,就算是面对面也不会知道这两个人就是谢氏兄弟的爪牙光头和二歪。

这是两个醉鬼吧?她这样想着,就远远地减速鸣喇叭。

距离光头、二歪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擦身而过,二歪突然闪身向路中间倒去。

汪晨光紧急踩刹车,向外猛打方向,但几乎与此同时,二歪蜷缩在地上惨叫起来。她脑子懵了一下,心想出事了,就连忙下车,拉住二歪问,怎么了师傅?

光头把眼一瞪,你他妈把人撞了,还问怎么了,你他妈怎么开的车!

二歪躺在地上嗷嗷大叫,腰,腰!哎哟,我的腰断了!

我根本就没撞到你。汪晨光向地上指了下,看,你离车轮还有半米呢!

二歪一个翻身一滚,贴近车轮,继续鬼哭狼嚎般地叫,哎哟,我的腰,我的腰撞断了!光头也卷起裤腿说,我的腿也让你撞了,你自己看!

汪晨光一看,他迎面骨上果然有一片紫红。她奇怪了,我速度这么慢,刹车又这么及时,怎么会撞上他们呢?

眼下人都爱看热闹,每一起车祸都像一具有刺激性的大戏吸引人,而且真理总是在受害者一边。责任在谁身上围观者才不问呢。

撞人了!撞人了!十几名农民把汪晨光和她的小车团团围住,议论纷纷。二歪见此情景,鬼哭狼嚎哭得更厉害了。

你把人撞了,怎么不管!一名中年男子见二歪躺在地上叫得凄惨,就气愤指着汪晨光喊。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打抱不平,就是,现在有钱人真不像话。太缺德了!我根本没撞到他,汪晨光委屈地说,他们是碰瓷。

观众们都一下子被她激怒了,纷纷指责说,你没撞谁撞的,我们都看见了,你还耍赖!还有人跟着起哄,这小娘们漂亮不漂亮?有人怪腔怪调地喊,漂亮!不赔钱,让她陪睡好不好?又有人怪腔怪调地响应,好!

汪晨光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屈辱,心里顿时塞满了委屈,泪水也禁不住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就是浑身长满嘴,在这也说不清了,就是交警来了,有这么多人作证,也难免开车撞人的责任,于是就忍住委屈对二歪说,师傅请上车吧,我送你们医院检查去。该住院住院,该手术手术。医疗费、营善费、误工费,一切费用都由我出。

光头却说,不去,我们有农合医疗,我们自己治去。你给五万块钱拉倒!

汪晨光更加认定他们是碰瓷诈钱的了,就说,你们少来这一套,这是碰瓷。我马上报案!说着就掏手机。

光头一把抢过她的手机说,大家看到了吧,这个娘们儿撞了人耍赖,还反咬一口。说罢使劲把手机摔在地上,摔得碎片崩飞。

看热闹的人一齐起哄,好,掉摔得好!汪晨光又气又急,忽听轿车突然嗤地响了一声,回头一看车轮瘪了,就忍不住蹲在路边失声哭起来。

假如汪晨光能跟光头他们大吵大骂,撕扯一团,或者像武林高手遭遇美女大侠,有一番龙争虎斗,观众的兴致会越来高。可是汪晨光哭了,哭就意味着她服软了认输了,想用眼泪博取同情和谅解,看客们便没有了兴趣,便纷纷离开,只剩下三个当事人在现场纠缠僵持。

光头、二歪一直把汪晨光缠到下午五点多钟,眼看日落西山了,才讨价还价地让她给三千块钱,借给她手机,让她找汽修厂来人把车拖回去修理。

光头、二歪回城向谢金虎汇报了纠缠汪晨光的经过,谢金虎高兴地拍着光头的肩膀夸奖,秃子这回干的不错,农民兄弟真正直哇,挺爱打抱不平呢。

哪是?那些帮助起哄的人是我花钱找的,一人50块。

不多。花小钱办大事!一共多少钱,拿我的条子到会计那领去。

我有汪晨光赔的三千块呢,够了。还办什么大哥你吩咐。

继续盯住她,把这个女人给我盯紧了。谢金虎说,让你们保安队的弟兄轮番盯她,要让她寸步难行,什么也干不成!


佟雪梅先去蛋糕房为梅梅订了生日蛋糕,又在灵州大酒店订好间包厢,看看快到放学时间了,就急忙去学校,想把订蛋糕、饭店的事告诉梅梅,让女儿先高兴高兴。

佟雪梅赶到学校,看到梅梅正要跟姥姥离开,便扬手喊,梅梅!

梅梅见是妈妈,惊喜地欢叫着妈妈妈妈,跑过来一头扑到妈妈里说,妈妈,梅梅想你了!

佟雪梅鼻子酸酸地说,妈妈也想你。妈妈把生日蛋糕订好了,饭店也订好了,明天晚上给你过生日。梅梅高兴雀跃起来,太好了!猛亲妈妈一口,谢谢妈妈!

姥姥在一旁问,在哪饭店?佟雪梅说,灵州大酒店地久厅。妈您明天下午接了梅梅,直接去饭店。我和春阳在那等。佟妈妈说,好。梅梅,咱们走。

梅梅随姥姥蹦蹦跳跳地走了。佟雪梅幸福地笑了,可是她没有察觉到,从蛋糕房出来,就一直有一双贼眼盯着她。


邱炳和托人从上海打电话给陈明高,说他希望在离开人世之前见佟雪梅一面。陈明高估计邱炳和要说的话与杀人盗宝案有关,便决定派佟雪梅带邓光明、刘静雅明天去上海一趟。

明天?佟雪梅禁不住打了个愣怔。

对,明天上午有个会你要参加,明天下午出发,陈明高说,你们开车去,走高速大概要六七个小时。一点出发到那也就晚上七八点了。休息一夜,第二天上午见邱炳和。难得去一次大都市,办完事在那玩一天再回来。

陈明高说话的时候,佟雪梅眼前交替闪现着女儿期盼的眼神和在学校门前欢喜雀跃的样子。

怎么,明天下午有事?陈明高见她不说话,便问。

没有没有,我们准时出发。佟雪梅应着,心里却在想,这事怎么跟春阳、女儿交代呢?

晚上,佟雪梅躺在丈夫怀里,把陈明高派她去上海见邱炳和的事说了。

什么?范春阳像触电似地一把推开她,去上海,非你去不可?

我是反渎局长嘛。邱炳和指名道姓要见我,估计是讲文物鉴定的真相。我不去怎么行?

地球离开你就不转了是不是?咱俩一个比一个忙,平时顾不上孩子也就算了,可答应给梅梅过生日的,蛋糕、饭店都定了,梅梅眼巴眼望的,你拍拍屁股走了,生日过不过了?

过,怎么不过?你和妈带她过就是了。

佟雪梅哇佟雪梅,世上竟有你这种妈妈!范春阳一转身,给了她个后背。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过个生日吗?佟雪梅也生气了,强词夺理说,梅梅我平时顾不上,你又顾多少,从幼儿园到现在,你接送过几回?

好好,都是你接送,我没接没送一回!

梅梅平时在我妈那,不是好好的嘛。我妈把你的宝贝女儿照顾得好好的,还不行吗?。

老太太多大年纪了,心脏还不好,你就不怕累着她?再说,你办这么个案子,多少人在恨你。你在外面跑我能放心?

行了,没有这么严重,佟雪梅伸手搂了他一下,温柔地说,睡吧,我明天晚上给梅梅过罢生日再出发,还不行吗?这次去上海可能要好几天,今晚好好陪你。

别碰我!范春阳忽地坐起来,抱起被子下床,说,你爱去哪去哪,咱各睡各的吧。佟雪梅热情奔放的心一下子凉了,一个人睡在床上,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涌流在枕头上。

早上一上班,陈明高就发现佟雪梅眼泡肿着,忙问,怎么了雪梅,跟春阳闹别扭了?佟雪梅连忙摇头否认,没,没有。泪水却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陈明高一惊,怎么回事?佟雪梅连声说没事,真没事。说着跑了。

陈明高愣了一下,就挂通了范春阳的电话,一番追问知道了他们夫妻生气的原因。陈明高恍然大悟,咦,看这事弄的!怪我怪我。我咋把梅梅的生日忘了呢?

没事的老局长,我也没把孩子过生日当什么大事,跟雪梅也是话撵话。范春阳在那头不好意思了,说,她尽管出发好了,我带孩子过生日就行了。

不不,陈明高忙说,这样吧,让雪梅他们晚一天去上海。

老局长,您让我都不好意思了。哪头轻哪头重,我还不知道吗?让雪梅该怎么怎么。我向她道歉。

道什么歉,你也没有错。陈明高说,就这么定了。

陈明高跟范春阳通过电话,就去找佟雪梅,说,梅梅过生日,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忘了呢。我跟春阳说好了,你们后天再去上海。

佟雪梅忙说,不用,真的陈检。七岁生日,还是补的什么五岁大庆。不就是哄小孩玩的吗?明天晚上让我妈跟春阳带她玩就是了。去上海宜早不宜迟,还是下午去吧。

不行,对孩子也要守信,许诺的事就不要变,明天早上出发。就这样定了。晚上好好陪孩子,让梅梅高兴高兴。

谢谢陈检,佟雪梅想了下说,要不这样吧,晚上给梅梅过罢生日,完了连夜出发,这样两头兼顾,还便于保密。

也好,那就辛苦你们了。陈明高说,回来我为你们接风洗尘。


中午一点多钟,佟妈妈送梅梅上学,刚到学校门口,戴着假发的光头迎面走过来打招呼,大娘你接梅梅来了?佟妈妈打量着他问,你是……雪梅的同事?

光头说,不敢说同事,我叫邓光明,跟梅姐干的。

跟她干够累的吧?佟妈妈说,她就是个工作狂。晚上给梅梅过罢生日就走,你们到上海就天亮了吧?光头愣了下,忙说,可不是嘛。

去上海……她去上海干什么?谢金虎接到光头的报告大吃一惊,立即去山洞找甫志刚商量。

甫志刚沉吟一下说,一定是邱炳和那老东西不行了,想把知道的事都吐出来。

像是这么回事,那老不死的要放倒水。谢金虎想了下说,我得给他玩个刺激的。甫志刚问,玩什么刺激的?谢金虎说,我让她去不了上海。她深更半夜赶到上海,怎么也要明天跟邱炳和见面,我派人先把那老东西灭了。谢金虎说,甫志刚问,那你怎么让佟雪梅去不了上海?谢金虎说,晚上她的宝贝女儿要过生日,老子要叫她生日过不成!

你想绑架梅梅?甫志刚吃惊说,绑架一个小女孩儿不缺德吗?

动恻隐之心了?谢金虎笑了,你家让她抄了,老婆脸上抓的跟鸡挠的一样,还怜香惜玉?甫志刚说,我杀她的心都有,可我不想伤害那孩子。那孩子一岁的时候,我还抱着玩,挺可爱的。再说,她跟征东平亲姐弟一样,伤她太重征东平饶不了你。说不定你以后栽就栽在他手里。

放心吧,我会掌握分寸,谢金虎说,我也就是让她晚一天去上海。


黄昏时分,正是学校放学的时侯,学生欢笑着从校门里涌出来。佟妈妈站在门前的人行道旁,远远看到外孙女像只小鱼在人流中游过来,就冲校门喊说,梅梅,这儿!

姥姥!梅梅喊着扑向姥姥说,姥姥,咱赶快去大酒店吧!

好,姥姥这就带你去大酒店。佟妈妈说着一扭头,就见一辆检察警车开来,在不远处停下,于是说,梅梅你看,是不是妈妈接咱们来了?

是妈妈,是妈妈!梅梅欢叫着朝警车跑去。乔装打扮的二歪从警车里操出头说,梅梅,放学了?梅梅说,放学了,我是去大酒店过生日的。叔叔,我妈呢?

你爸你妈都在饭店等你呢,让我们来接你。二歪坐在车上推开门说,来,快上车吧!梅梅说,不,等姥姥一块儿去。二歪说,傻孩子,姥姥还有事,一会儿才去饭店呢。快上车,别让他们等急了。

梅梅犹豫一下,就上了警车。佟妈妈正往这里跑,见警车开动了,就急忙追着喊,梅梅,梅梅!

警车转眼混入车流不见了。


范春阳和佟雪梅六点半不到就了酒店,在餐桌上摆上生日蛋糕。

还生我的气吗?范春阳看着妻子笑,老局长一打电话,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还好意思说,佟雪梅嗔怪地瞪他一眼,就这点儿事也要惊动领导。这你称心了吧?

不称心。我还想让你换个人去,把梅梅带回家过一晚上呢。让光明带两个人去上海就是了,还非你这局长去?

你这人就是罗嗦。不是跟你说过了,邱炳和点名要见我吗?要不是为了梅梅生日,我们现在都快到上海了。

欢欢乐乐一小会儿,就要好几天才能再见妈妈。范春阳叹了声说,你就不怕孩子太失落吗?

哪用好几天。如果像预料的那样顺利,我在那儿还待得住?

夫妻俩正说话,邓光明、刘静雅一齐进门招呼,二位局长好!

范春阳忙说,欢迎欢迎!佟雪梅说,春阳知道咱们出远差,非要给咱饯行呢。

邓光明说声谢谢,却一眼看到桌上的生日蛋糕,一拍脑袋说,对了,今天是梅梅生日!刘静雅也说,可不是嘛。我说梅姐为什么突然招呼咱撮一顿儿呢。不行,我去给梅梅买礼物!

静雅,你要出这个门,就不要回来!佟雪梅大声喝道。范春阳也说,你们是仅有的两位客人,一会儿为梅梅唱生日歌,献生日贺词就行了。

刘静雅没办法,只好说,尊敬不和从命,只好如此了。邓光明问,梅梅呢,怎么寿星还不闪亮登场?

马上就到,她姥姥带着呢!佟雪梅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又看看丈夫,马上七点了,妈不会犯病了吧?范春阳说,看你这张嘴,咒妈?春阳咱们该给妈买个手机。范春阳说,现在才想起来?光明、静雅,你们看她这局长当的,女儿不管了,妈也不要了!

佟雪梅翻他一眼,废什么话你?范春阳忙说,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瞎操心。刘静雅见他们抬起杠来,就说,二位局长、邓处,今天是个大喜日子,咱们人少气氛不能差。来,咱们趁寿星没到,简单彩排一下吧。

佟雪梅说,行,你当导演吧。刘静雅装模作样地提高嗓门,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晚上好!佟雪梅他们一齐笑着使劲鼓掌。

刘静雅伸手抓只茶杯当话简,用“灵州普通话”说,范梅梅同志的生日庆贺大典,现在开始。先由爸爸妈妈叔叔送红包!说罢冲邓光明伸手,学着梅梅的童声说,邓叔叔红包拿来呀!

好好,叔叔给红包。邓光明装模作样站起来,张开双臂迎过去说,先让叔叔抱一下,再给你一脚(角)钱。

刘静雅吓得直往佟雪梅身后躲,逗得范春阳、佟雪梅忍不住哈哈大笑。

邓叔叔坏蛋。刘静雅从佟雪梅身后出来说,抠门儿叔叔,不跟你玩了。

邓叔叔还欠你一脚呢。邓光明抬起一只脚,伸脚冲她假踢了一下。

刘静雅躲了下,重新拿起“话筒”宣布,下面请抠门儿叔叔点生日蜡烛,大家齐唱生日歌!邓光明做了下划火柴点烛的动作,四人一齐拍着节奏唱,祝你生日快乐,梅梅生日快乐……

累死了!真是老了,累死我了!佟妈妈突然跌跌撞撞地进来,打断了四个人的歌唱。

佟雪梅连忙起身扶住她问,梅梅呢妈?佟妈妈两眼睁多大,说,梅梅不是早让你接来了吗?佟雪梅他们愣了。佟妈妈说,警车……你的警车接的。

东平,一定是东平,佟雪梅说,一定是东平接去买生日礼物了!


这时候,征东平的确在忙着为梅梅买生日礼物。他正拉着潘梦丽在百货货购物中心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向一爿服装卖场。

潘梦丽说,梅姐又没请我们,做不速之客合适吗?

她不请找们是为了避嫌。不请我们也要去。征东平想了想又说,要不这样,你进去把礼物交给梅梅,就找个理由出来。我在外面等你,就不进去了。

征东平话刚落音,就听到身上手机响,连忙掏出来一接,竟然是佟雪梅。

梅姐,你在饭店吧?他问。佟雪梅说,在灵州大酒店地久厅呢,你快带梅梅来吧。征东平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看梦丽,说,梅姐你说什么,没头没脑的,梅梅在哪?佟雪梅在电话里顿了下问,你没去学校接梅梅?

我跟梦丽正在商场给梅梅买礼物呢。征东平说着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忙说,梅姐,你们快分头去找,我马上赶过去!

佟雪梅跟征东平通过话,便呆傻得像片枯萎的叶子,软在椅子上。

不是公安警车,是检察院的。佟妈妈突然想起来了,就是雪梅办案的那辆,我记得车号!邓光明说,不对,车在院里停着呢。钥匙还在我这儿,!

那怎么会?车是你们的车,人也是你们的人。佟妈妈说,他说他是跟雪梅干的,叫邓光明。邓光明忙说,大妈,我才是邓光明呢。

范春阳大惊,不好,梅梅被人绑架了!梅梅!佟妈妈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妈!佟雪梅惊呼着抱住母亲,大声哭喊,妈!妈!

范春阳当即打电话叫120救护车,边送岳母去医院,边打电话向陈明高说了梅梅被人绑架的情况。

陈明高在电话里大喊,范春阳,我以一名检察干警的名义请求你,快给我出动警力,一定尽快找到孩子!

范春阳泪流满面说,老局长,梅梅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为自己动用……

陈明高吼道,梅梅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全体警官、检察官的孩子!我请求你,快下命令,快给我下令!范春阳抖了下,挂断手机。

何东辉接到陈明高的报告,果断向范春阳下令:动员一切力量,采用一切手段,一定救出孩子!

何东辉和潘献民亲自到公安局指挥中心坐阵,指挥公安民警在全市城乡,展开大规模的搜寻行动……


入夜,市立医院一片寂静。急救室门前走廊里,陈明高面容严峻地看着手机,范春阳急躁不安地在跟前走来走去,佟雪梅则被刘静雅搀扶着靠在条椅上,呆呆地盯着急救室,脸上印着缕缕条条的泪痕。

梅姐,梅姐!征东平喊着,和罗守臣、田斌一起疾步跑来,气喘吁吁地问,梅姐,梅梅有消息了吗?

东平!佟雪梅叫了一声,瘫软地从条椅滑到地上。刘静雅急忙抱住她,哭喊,梅姐,梅姐!局长,梅姐,我去救梅梅。征东平一顿足,就是拼命,我也要救出梅梅!等等!佟雪梅突然挣脱刘静雅站起来,我也去,我要去找梅梅!

不行,你不能去。征东平向田斌、罗守臣下令,拉住梅姐,不许她离开一步!

田斌、罗守臣用力拉住佟雪梅,佟局长,佟局长你冷静!

佟雪梅声嘶力遏地哭喊挣扎,让我去!让我去救梅梅,女儿是我的命啊!

急救室门终于开了,医生从里里出来说,老人是急性心梗,现在醒了。你们放心吧。陈明高他们抬脚就要进急救室,医生伸手一拦说,老人需要安静,你们暂时还不能进去,等一会儿再说吧。

好的,陈明高收回脚步,回头劝慰佟雪梅,放心吧雪梅,找梅梅有东平他们,你好好陪母亲几天。上海邱炳和那边你甭管了,我马上另派人去。

不,邱炳和要见我。我一定要亲自去。佟雪梅决然地说。

范春阳不满地看看妻子,说,都到这会儿了你还逞能,你……母亲女儿你都不要了?

佟雪梅,我再告诉你一遍,在这儿陪老人,等孩子,陈明高严肃地说,没有我的命令,你哪也不许去!

不,我一定要去上海,佟雪梅倔强地说,这是我的工作!

你敢不服从命令?陈明高发怒了,范春阳,我把佟雪梅交给你,她离开一步我找你算帐!说罢拂袖而去。

范春阳一惊,老局长,你哪去?我去你指挥中心,跟何书记一起坐阵,一定要救回梅梅!陈明高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检,让我去上海吧!佟雪梅冲陈明高的背影喊,这是我的工作啊!

佟雪梅,范春阳带着哭腔喊,你真不要孩子,不要母亲了,啊?

佟雪梅突然冲进急救室,扑通跪倒在母亲床前,小声哭喊了声,妈!

佟妈妈闭着双眼,嘴里喃喃地念叨,梅梅,梅梅……

佟雪梅抓起母亲凉冰冰的手,放在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上,哭着说,妈,女儿不孝,不能在床前侍候您,女儿要到上海……

佟妈妈突然猛力挣脱女儿,欠起身子颤抖地指着她,你……你……

妈!佟雪梅向母亲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冲出急救室,向邓光明、刘静雅一挥手,你们俩,跟我出发!

邓光明、刘静雅怔了一下,佟局长……佟雪梅大吼,这是命令,跟我走!

邓光明、刘静雅看看范春阳,只好追着佟雪梅去了。

范春阳歇斯底里地冲妻子喊,佟雪梅,去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夜色蒙蒙,山野茫茫,骊山矿区寂静异常。黑洞洞的废矿井下,一盏矿石灯忽闪忽闪地亮着。甫志刚和谢氏兄弟守着一方石桌酒菜吃喝说笑。

谢银虎手里抓着一根鸡腿,大口嚼着呜呜哝哝地说,佟雪梅去不了上海了吧!

谢金虎端起酒杯,冲甫志刚得意地笑笑,来甫兄,咱喝杯酒,替佟雪梅为她宝贝女儿庆生吧!

你们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甫志刚酒杯半举说,拿一个孩子当筹码,可不是汉子干的事。谢金虎说,利用一下佟雪梅的舐犊之心,阻止他去上海,这过分吗?

既然绑架的目的达到了,天亮前把梅梅送回去。可以吗?

可以,听甫兄的,谢金虎说,来,甫兄干杯。

三人刚干了杯中酒,只见二歪像只老鼠一样,无声无息地溜进来,小声向谢金虎报告,佟雪梅他们动身了!谢金虎怔了下说,这个女人真疯了,她连女儿都不要了?甫志刚喃喃地说,咱们都低估她了。

他们赶到上海,邱炳和就上西天了。谢金虎哼了声,光头已经带个弟兄出发,让佟雪梅赶去收尸吧!

你们就不怕万一?甫志刚说,光头他们知道佟雪梅出发吗?

亏甫兄提醒。谢金虎当即给光头发了条短信:姐已随你们而去。

行了甫兄,咱们干杯。谢金虎说,咱们今天喝他个一醉方休。

老弟别光顾着高兴了,我估计现在城里已经开始大搜寻。你们,也许还有我,已经成了绑架怀疑对象。甫志刚说,按照我对征东平的了解,他现在已经悄悄摸过来了。


征东平的确已经驾车到了骊山下银杏园。他断定绑架梅梅多少会跟甫志刚有关系,而他的藏身之处很可能在城西,或者骊山什么地方。于是,他离开医院,先在城西的城乡交界处的偏僻居民区瞎撞了一个多小时,才又找到这里。他把警车停在银杏园外的马路上,呆呆地看着茫茫夜色下的银杏园,突然暴发地狂喊,甫志刚,你这狗日的快给我出来,老子要杀了你!,

杀了你,杀了你……骊山的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惊得银杏园栖鸟啪啪的拍着翅膀乱飞。

他扫视一下茫无边际的银杏园,掏出手枪抠动扳机,将子弹推上膛,悄悄钻进去树林,在夜色中搜寻,摸到千年银杏王树下,四处张望一下,又大吼大骂,甫志刚,你他妈不是男人!有种你给我出来!

我来了。甫志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征东平快速出枪,抵住甫志刚的脑门儿说,我要杀了你!甫志刚动也不动说,杀吧。你要把我杀了,梅梅就真的没的救了。征东平无奈地收回枪问,梅梅在哪儿?甫志刚说,我也不知道,真的。征东平伸手就是一个耳光,你不知道?你绑架的还不知道?告诉我梅梅在哪里!

甫志刚摸着被打疼的脸说,打吧,我不会还手。再给你说一遍,梅梅不是我绑架的。真的。征东平厉声问,不是你?是谁绑架的?哪个王八蛋!

我!征东平身后传来谢金虎的声音。征东平闻声回头,用枪对着他。

开枪吧兄弟,谢金虎说,你敢动我一指头,弟兄们就会在那边撕票。

征东平只好收起枪,问,你为什么这样干?谢金虎恨恨地说,是她佟雪梅逼的。是她要戳破杀人盗宝真相,是他逼得甫老兄亡命,是她要把我送上审判台!

征东平说,那是你自找的。少给我费话,告诉我梅梅在哪儿!谢金虎说,你想见她?行,跟我走。

征东平被蒙住双眼,七拐八绕地走了一个多钟头,走进一座幽深的废矿井,才被摘下蒙面头套。矿井下空荡荡的,只见忽闪昏黄的矿石灯下,一方石桌上摆着残酒剩菜。征东平四周观察一下问,梅梅呢?

谢金虎哈哈大笑,征大队长真是菩萨心肠,自身难保了还想着表姐的孩子!

征东平大吼,梅梅在哪里!谢金虎说,别着急,这地方不错。安心住下来,嗯?征东平知道上当了,顿时怒火中烧,你……

谢金虎呶呶嘴,两名大汉冲过去,把征东平按在地上搜去手枪、手机。

谢金虎把手枪递给甫志刚,手机狠狠摔在地上,狞笑说,既来之则安之,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安心当你的山顶洞人吧。你的人要敢来,我就让你在前面挡枪子!


佟雪梅他们赶到上海,已经早上六点多。他们在街上早点摊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医院见邱炳和。

邱炳和已经昏迷三天,靠输氧维持着微弱的生命,佟雪梅、邓光明他们到医院的时候,他仍然昏迷着。医生说,邱老如果不是等你们,可能两天前就没有了。现在你们见见他可以,但不能说话。

佟雪梅他们随医生走进重症监护室,只见邱炳和躺在床上,双眼微闭,很安祥的样子,如果不是鼻孔里插着输,谁都会觉得这是一名正在沉睡的干瘦老人。

邱老的老伴胡姨小声说,老邱前段时间一直精神挺好的,前几天家里来人说,张啸春自杀了。他一下子就不行了。毕竟是在一起几十年的老哥儿们,老感情了。

佟雪梅小声问,他清醒的时候,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胡姨说,家里来人那天,夜里好像做噩梦,一夜惊醒两三回,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了又说胡话,叽哩咕噜地也不知说的什么。第二天就了昏过去,已经一天半没睁眼了。

佟雪梅他们退出监护室,给医生留下手机号码就离开了医院。她刚打电话向陈明高汇报了初见邱炳和的情况,医生就打电话,说邱老醒了,现在就想见你们。

他们当即返回,医生迎上来说,你们刚出门,我小声问邱夫人,邱老为什么急着见检察官,他竟好像听见了,然突然睁开眼睛,四处搜寻着什么,脸色也有了几分红润。

他这是不是回光返照?佟雪梅问,现在可不可以说话?

试试吧,医生说,可能是回光返照,你们现在不见他,也许再没有机会了。

佟雪梅忙说,如果他能说话,就现在见见吧。

医生把他们领进重症监护室,走近近病房附耳小声说,邱老,你家乡佟局长他们看你来了。佟雪梅忙凑近过去说,邱老,我是佟雪梅,陈检派我们来看望你老人家。邱炳和突然精神起来,指指套在鼻子上的氧气罩。

站在一旁的胡姨忙对医生说,他让你把氧气拿掉。

佟雪梅忙问,拿掉氧气行吗?医生摇头,他刚醒来,恐怕拔掉不行。又说,要不试一下吧,要不以后也许就……医生取下氧气罩,说了声有事随时喊我,就出门走了。

佟雪梅目送医生出门,靠近床头说,邱老,有什么话对我说吧。邱炳和一把拉住佟雪梅的手,泪流满面地说,佟局长,我有罪,罪不容赦啊!佟雪梅劝慰他,邱老别难过,您慢慢说。

我……我……邱炳和泣不成声地说了三四个我字,也没说出什么来。

邱夫人忙说,他太激动了。佟局长,是不是先让他冷静一下,下午再说?

下午,佟雪梅他们两点多钟就到了医院,医生说邱老又昏迷了,你们在走廊等会儿看吧。

他们坐在走廊的侯诊椅上,一直等到下午六点多,邱炳和还没苏醒。医生说,佟局长你们回宾馆等消息吧,他这次醒得过来醒不过来,还难说呢。

佟雪梅扭头看一眼窗外,已经街灯初亮到暮时了,便说,好吧,我们明天早上再过来,有事打我的手机。

从病房出来,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佟雪梅发现一名长头发、大胡子的男人正在那里察看住院床位表,恍惚中觉得这个人的身影有点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她当时并没想到,这个乔装打扮的男子,就是丰灵公司的光头李光华。

本来光头是他们应当先于佟雪梅到上海的,可是凌晨进城的时候,前面马路因为突遇车祸封闭。他们被堵了两个多钟头,赶到医院又发现邱炳和不在原来的病房了。

这时候病房里突然传来邱炳和的嘁嘁的哭声。佟雪梅惊喜地说,他醒了。走,我们看看去!

医生正好从病房里出来,伸手拦住他们说,刚醒过来,让他哭一会儿也许好些。先别再打拢他了,让他冷静冷静,你们明天再来。让他哭一场,睡一夜,说不定明天一早就能说话呢。


佟雪梅他们离开医院,走进街头辉煌的灯火,才感觉到肚子饿了,于是走进路旁一家小餐馆。

邓光明说,吃一大碗牛肉面行了。刘静雅也说,随便吃点行了。佟雪梅说,跑一天了,你们不喝点酒?

不喝,就吃碗牛肉面行了。吃好到外滩看看夜景。邓光明说着向服务小姐一招手。一名漂亮的小姐脚步款款地走过来问,吃点什么三位?

邓光明说,三碗牛肉面,大份的。服务小姐说,三碗牛肉面九十元。要什么酒菜?邓光明说,不要。小姐问,酒菜都不要?邓光明说,不要。小姐又问,要不要……邓光明说,不要。你给我们快点,我们还有事呢!

这么会省,外地人吧?小姐撇撇嘴走了。刘静雅盯着她过份扭动的圆屁股说,真是什么林里养什么鸟,大上海的打工妹都把屁股用上了,还看不起外地人的低消费呢。

他们坐等了一个多小时,大碗牛肉面终于在千呼万唤后上来了。

三个人像饿死鬼托生的一样,唏溜唏溜地低头吃面。佟雪梅眼前突然闪现出护士站那个查找病床号的男人,不禁叫道,不好,邱炳和有危险!

邓光明抹了把满头热汗,说不至于吧。看他那昏过去醒过来的情况,也许三两天、十天八天都问题不大。佟雪梅说,不,我不是说邱炳和的病情。

邓光明问,那是什么?佟雪梅说,我们来上海外面一定有人知道。他们绑架梅梅,可能就是想阻止,或者拖延我们来上海。

对了,我们能找到这儿,人家也能找到。邓光明说,更何况张啸春来过这多次,他们一定会把邱炳和住院的地方告诉谢金虎他们!

佟雪梅果断地说,必须让邱炳和立即转移病房。邓光明说,好,吃好饭我去医院联系。佟雪梅说,咱夜里不在旅馆住了。夜里你们陪护邱炳和,我在他现在的病房守株待兔。郑光明问,你守株待兔?佟雪梅说,对。如果有人要对邱炳和灭口,那他就是杀人劫宝案的真凶,我倒要亲眼看看是什么人,亲手把他抓住。

邓光明说,不行,民间出高人,说不定会来个武林高手,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是男人,要冒险也有我,你一个女同志……

佟雪梅说,别忘了,我夺过全省政法系统的女子散打冠军,连范春阳、征东平他们都服我。邓光平说,要不,我们……不要说了。佟雪梅严厉地说,我是局长,你是处长,还是当过兵的,不知道服从命令?


深夜,住院部大楼内外万赖俱寂,只有楼外草坛里时而传出啾啾虫鸣。病房里漆黑如墨,一片安静,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作响,震得窗户不时产生一阵抖动。

佟雪梅躺在病房上,睁大眼睛看看房门,又看看窗户,脑子里一根弦紧绷着。

窗外起风了,拍打得窗户发出啪啪的响动。院里不时亮起车灯的光束,把一个个黑影打在窗户玻璃上晃来晃去,忽隐忽现。佟雪梅警觉地侧起身子,仔细观察,发现窗外有个黑影闪动了几下,像是风吹树摇的小树投影,又好像是个人影。

一阵风把窗帘吹鼓起来。她松了口气,原来窗户是开着的。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嗦嗦的声音,继而又消失了。佟雪梅扫一眼房门,抚摸一下胸口,使自己镇静下来,平躺着故意发出鼾声。

房门又轻轻响动几下,接着悄然闪开,一个手握尖刀的黑影飘进来,悄悄摸到病床……

佟雪梅飞起一脚,猛力向黑影蹬去。黑影倒退几步,扑通摔倒在地。佟雪梅腾身跃起,扑上去就他按在地上,黑影却一个翻身把佟雪梅掀翻在,爬起来就向窗下跑,脑袋嗵地一下撞到玻璃上,但窗户还是被他推开,一探身就钻了出去。

屋里灯光突然大亮,邓光明、刘静雅一齐冲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佟雪梅指了下一被风吹动的窗帘和窗外灰蒙蒙的夜色说,杀手,跑掉了。

邓光明忙问,什么人?不知道。好像是蒙面持刀。佟雪梅说,我们要让医院采取措施,争取让邱炳和尽快醒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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