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开荒的任务已经到了尾声。队长没有理彩韩岐山的建议,依然决然实施了各种改善举措。果然深得人心大见成效,人们和谐如初,极少怨言。开荒的进度反而更快了。
然而,韩代表却总想找点事。眼看年关已近,二小这个“典型”还没有拿下。再看看那“骄横”的样子。自己要出这口恶气,要继续搜罗“证据”,给他罪加一等。而此时队上正嚷嚷开二小和晓华夜过电排时,被小毬子他妈看见的那一幕:说同着人还搂着那么紧,荒滩野地的还不骚成个啥德行云云。韩岐山听了虽醋意浓浓却也正中下怀。据他讲,这回不在二小身上整出点名堂,誓不罢休。“反动歌谣”的事,当初在保卫股是以“反动言论”立的案。韩岐山想立功,他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在猪场他能整出个“人乳救猪仔”的正面典型,从而使自己得到了升迁。在二队他同样可以把这几句“反动歌谣”搞成反面教材以获得上级的赏识,委与实职。而且他不想当什么副头,据他私下里说,副头就是骡子的傢伙——明摆着,不管用。况且他还能给二小整出另一条罪状——作风败坏、搞破鞋,而且有群众气愤的很为证。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罗成他爹官复原职,事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上边有人来了电话告诉他,罗主任儿子的觉悟不会那么低,此事要慎重处理。韩岐山是个唯上是从的人,知道此事有利可图,可又不得要领。当他得知罗主任要来场视察,顿时情绪大振,便急火火的赶去场部。
到了场部已是晌午,韩岐山不失时机越过他的上级,在招待所直接和罗主任见了面。对于口无遮拦的儿子,刚刚复职的罗主任很是气愤。从罗成回到省城那天,就把他按在家里闭门思过。他不知道此事在下边农场闹得这么大,也不知道自己的下边的工作人员已有所动作,以平事态。
罗主任对韩岐山略有所闻,只是没见过面。此时他打量起面前这个:长相精明略带猥琐,恭恭敬敬地朝自己无端微笑着的下属。罗主任心里掠过一丝不快。
罗成的老爹是个有文化的老干部。在官场几经沉浮又进了一年多学习班,当然,此学习班非彼学习班,绝没有逼训供和“坐飞机”,“看瓜”一说;只是学习文件,改造思想,等待分配。后来罗成究其原因,说他爹除了“性情耿直,不善交际”外,与他老娘年少时在老家(地主成份)吃过几年“剝削饭”也不无关系。同理,此时的罗主任非彼时的罗主任,驭人之术日趋娴熟;平日里也深喑——屋里喝酒,屋外劝水的世风。可再次进到官场遇到韩岐山这类干部,从骨子里还是感到了不快,何止是不快,而且是深深的痛心了。这也不难解释,老干部几乎都忧国忧民,而这类后来者实在令人堪忧。官场的生态就是如此。
見罗主任脸上掠过一絲冷笑,心里有些发慌,坐在那里直了直身子,又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罗主任,您知道那件事保卫股已经定了性,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你是说罗成编的那几问话?”
“不,还有一个天津知青是主谋。”
“这事我和你们呂股长谈过了。我的意见是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咱们当干部的不要总把群众放到对立面上。”
“是是是,可您知道这件事已经立了案,群众影响很大。我想罗成……不,是您的儿子准是一时说错了话,都是那个天津知青的指使。”
罗主任又冷笑了一声:“韩岐山,你想让人家背黑锅?”
“不是,那个人坏的很;不仅思想反动,还乱搞男女关系。”
“你有什么真凭实据?我告诉你,共产党不是靠整人坐的天下。你要是有他反动的证据可以抓,就是罗成犯了罪也绝不姑息。”
韩岐山脸上陪着笑,揣摩着上司的心思:这类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可牵扯到自己的儿子,他不可能不上心。大头想这件事当初股里已经定了性,你罗主任不会糊涂到干涉组织程序。不由得脸上就掠过一絲狡狤的笑意。
“罗主任,那些性质严重的话,总是有人教给孩子们的。就算是人民内部矛盾,我们保卫部门应该及时处理,肃清影响,以正视听。”
“那你想怎么办?”
“这事处理起来很麻烦。不过您放心我有能力办好,绝不会辜负您对我的信任。”
罗主任阅人无数,心如明镜,毫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说:“好吧,你看着办,我心里明白。”
韩岐山好像理解了罗主任脸上有些古怪的笑容,不觉心中大喜:不管怎么说,上司的话里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回旋空间,不管怎么折腾,“与公与私”自己都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