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 年的寒冬,县城二中的梧桐树褪去最后一片枯叶,寒风裹着细雪从走廊的缝隙里钻进来,冻得人手指发僵。林源裹紧校服外套,却觉得胸腔里始终有团温热的火,在每个路过高一(5)班的瞬间,烧得他脸颊发烫。
课间十分钟成了最微妙的时刻。每当铃声响起,林源总会装作漫不经心地合上书本,和赵磊随意聊着 “去图书馆”“上厕所”,脚步却不自觉地往走廊西侧偏。五班教室后门的玻璃上结着薄薄的水汽,他哈一口气,用指尖擦出个小圆圈,目光便顺着这个透明的缺口探进去。
戴彬总是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马尾辫上系着枚银色的发圈,随着低头写字的动作轻轻晃动。有时她在整理错题本,用彩色荧光笔标注重点;有时被同桌逗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斜刘海下的眼睛弯成月牙。林源的呼吸总会在这时变得小心翼翼,像生怕惊飞了停在窗棂上的麻雀。有次戴彬突然抬头望向门口,他慌忙转身,后背撞上清洁柜,扫把噼里啪啦倒了一地,引得五班同学纷纷侧目。
图书馆到教学楼的三百米路程,成了他每日最期待的 “朝圣之路”。傍晚六点,夕阳把走廊染成蜂蜜色,林源抱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慢慢踱步。五班的后门在逆光里成了一道朦胧的剪影,他故意放慢脚步,余光却死死盯着那个方向。有一回,戴彬抱着一摞书从教室里出来,浅灰色围巾垂在胸前,发梢沾着几片细碎的雪花。林源心跳如擂鼓,装作专注看墙上的名人名言,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才发现自己把 “有志者事竟成” 的标语读了二十遍。
平安夜那天,林源攥着在精品店挑了半小时的草莓味棒棒糖,在五班后门徘徊了整整三节课间。玻璃内侧不知谁贴了张圣诞老人贴纸,遮住了他往常窥探的视角。当上课铃第三次响起时,他失落地把糖塞进校服口袋,转身时却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 “叮铃” 声 —— 戴彬抱着作业本追出来,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臂:“同学,能帮忙传一下吗?老师办公室在三楼。”
林源的喉咙发紧,接过作业本时触到她指尖的温度,像是触到了冬夜里的炭火。“好…… 好的。”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抱着作业本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开。直到把本子放在老师桌上,才发现自己掌心的汗洇湿了封面一角。
暮色渐浓,林源站在走廊尽头,看着教学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他摸出兜里融化变形的棒棒糖,突然觉得那些藏在后门目光里的酸涩与欢喜,都成了寒冬里最温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