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常常说,时间在流逝。其实流逝的不是时间,是我们。时间周而复始地从零点到24点,多少年以后,时间还在,而我们不在了。遍寻回忆中那些幸福的时光,时间还在,流逝的是我们青葱的脸庞;时间还在,流逝的是寻寻觅觅中的谎言与真诚;时间还在,流逝的是我不曾努力过的幸福。背对着夕阳张开五指,让自己像余晖在指缝间流逝,时光静好。
大学假期实习的一天,独自等候在早晨六点的公交站上,想起电影《每当变换时》里一个菜市的情节,泪水毫无预兆地流下,直到滴落在擦得铮亮的皮鞋上,惚恍能听见,“嘟”的一声回响在我童年所有的岁月里。
自记事起,我的世界里充斥着菜市的吆喝声、议价声、争吵声和诅骂声。菜市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诅骂别人,诅骂命运,却从来不责怪自己。我理解菜市里的每一个人,却不能接受他们。我诅骂属于他们中的一员的自己。渴望逃离,像电影中的阿妙一样生于菜市渴望离开菜市。但儿时的幸福从来没有离开菜市。儿时的幸福是那货物堆中的抓迷藏,是那红豆绿豆扁豆竹豆的棋盘,是那卖剩的烤鸭头,是那收市后的猪肉桌,是那兄弟俩合力才能抬起的一篓鸡蛋……如今终于离开了斤斤计较的菜市场,没有幸福的感觉,换来的是泪水。是因为怀念,是因为心酸,还是因为委屈而流下的泪水,这个问题和“幸福是什么”一样没有答案。
去北京的第二天,遇上了四十年最强的暴雨。雨水啪啪地砸在车窗上。雨滴还未待弹射开,又被新的雨水重新带回到车窗上,任由雨刷再努力,眼前始终一片模糊,天空、树木,行车线都被遮挡在厚重的雨水背后,唯一能看见的是前车隐约的车灯。发动机颤抖着前进,车速却不到十码,我有好几次以为不是在雨中,而是被淹没在海底。那时不懂得害怕,因为喜欢雨,因为感觉像在台风里,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因为活着,反而觉得幸福。
夜晚走在北京的后海,一位爷爷和他的孙子,在湖风习习的岸边操着京腔打着快板。人里外围起来为他们俩喝彩鼓掌。夜晚悠闲的节目,比在对岸的酒吧里喝着假洋酒,听着带着明星梦的嗓音唱歌来得更有北京味。那些快板的节奏,那些“儿化”的腔调,那些词儿合辙押韵,把我印象中的北京演绎得淋漓尽致。如今的北京已经很少青砖灰瓦红柱和胡同,残留下来的也被修饰得人模鬼样,只剩外形没了灵魂。时代变换太快,短短的几十年,北京发展得面目全非,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只能活在旧去的诗中。这个时代是最好的时代,这个时代的人也是最好的人,最好的人追求着最幸福的生活。这个时代告诉我,最幸福的生活不在过去的北京,而是我眼前所见的北京。
一位年轻的爸爸,带着他只有几岁的孩子,在后海里游泳。那孩子赤裸着小小身体,穿着一件小小的救生衣。与其说他在游泳,不如说他漂在水里更为准确。每一次他挣扎着游动的时候,昏黄的路灯,都能透过夜晚的湖水把他细嫩皮肤的屁股反射在湖面。拍打的水花不时呛进他的鼻子,让他难受,但他依然兴奋地向在岸边守候衣物的妈妈嚷着:“妈妈,给我们拍照,妈妈,给我们拍照……”我以为,那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