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传到此已过半,正值中央一台播放电视剧——《书香门第》,我每晚必看,被剧中的时代、人物、剧情所吸引,被颜璞、寒雪超越世俗、抗争“无结果爱情”所感染,由此时时产生共鸣。
颜璞、寒雪和我、毛兰芳的事,发生在60年代至80年代中期,二者虽说出生、身份、地点,环境、条件,家庭不同,男女角色相反,结果有异,但二者遇到的境况却有许多相似之处,例:颜璞是一个已成家、有女儿、伴有植物人妻子的男人,韩雪是一个从新疆考入北方大学的未婚女子;兰芳是一位结婚有子,附有采野花、坐牢房丈夫的女子,我则是一个从上海支内到四川的青年。姻缘使二者有了纠葛,双方都为对方着想,深恐伤及、耽误,因此采取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闪、回避等违心言行举止,且看下面的发展。
兰芳:
昨天下午一并收到两封信,一封是河门口发来的挂号,此信告知我在给你寄包裹时,邮局少收邮资0.08元,请我去补差。另一封,不便多讲自然是你兰芳寄出的第6封信。
你在上次信中要我考虑周到再复未迟,经一昼夜的思前想后,现在提笔明告。
为我调动一事,你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你的不厌其烦详尽在六页信笺中。这次春节再次约姨父磋商,并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地分析内中的利、弊、得、失,第一次由衷地感受到被人关心的甜,你不枉是我第一个女友,有句话“知音说与知音听,不是知音不与谈”,所有这些,我只能用行动相报。
有关调动,你与姨父已从正、反、上、下分析透彻,就如剥笋一般层层剥落,显见本色。
父母对于我兄弟俩的调动,嘴上讲谁早动就调谁,不偏心,可私底下,尤其是妈妈还是倾向于我,总希望我能调到她身边,伯生讲我会“拍马屁”的由来在此。其实伯生弟用词极为不当,对父母应该坦白,多沟通交谈,多体谅安慰。
调动事摆在面前,诚如你所说,从心愿讲希望伯生早动,这样既可解决照顾父母困难,又可解决他的工作问题。兰芳你当伯生为亲弟弟,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我而言更加爱他,我们兄妹三人,除了伯英长大不听话外,兄弟俩感情一向好,调谁的家庭会讨论了三次,结果依旧是谁早动就调谁。
伯生弟性格偏内、寡言,有事不喜欢与父母沟通、商量,妈妈说他是“三拳头打不出个闷屁”。他对我肯吐实情,我也一直为他急,我不止一次对他说:“为了伯英不去农村,我带她到渡口工作(伯英是我大姨所生,断奶抱过来,小时候跟我合得来,可她到渡口、有工作后变了个人,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具体待我回沪再详谈),反而误了你的前途,你的今后,作为兄长我是有责任的。平时需多体谅、关心父母,他们为小辈够苦的了,至于你的将来,要做好两手准备,万不可专往好的地方面想”。
伯生现在在家,二十二棉和我组织都知道,二十二棉对我家三个子女全离上海表示内疚,在兄弟俩未决定调谁回来前,兄弟轮换、调班,伯生粮食供应是市乡办办的,里弄不得而知。你可曾记得火车站送行时,我单位一个姓洪的对伯生说“你又要值班了”一言?组织是清楚的,问题不大。
形势在变化,44号文件下达后,大抓农业,知青暂不考虑抽调,伯生这样混下去,行否?这倒是关键所在,是值得大家深思。为此,我接下来给妈妈写封信,叫她从正、反方面做伯生的工作,把44号文件告诉他、提醒他,伯生对44号文件多少有点耳闻,内中的利弊得失,相信伯生能处理的。不过,你与妈妈谈调动时,勿必多谈为宜。
渡口调动是经过九指挥部党委研究的,九指受中央交通部和渡口市双重领导。厂长三、四月份到上海处理具体事务是受我市劳动局委托,组织关系上是行得通的。
关于长病假一事,看来是妈妈告诉你的,由此可见,她是相信你的。从劳资处庄效华和医务室杨希鏸处得知,渡口办理调动的对象条件:一、本人不能长期正常生产者;二、家庭牵连大者;三、配偶非别人无可替代照顾者。
我权衡上述三种对象,觉得上海家庭困难大,但有父作伴,条件不硬。杨医生出个点子:“你可利用自己以前的腰伤,借故请长病假,如这样再加家庭具体问题,可能性不是大得多吗?”。庄对我说:“长病假迟早要解决,厂里对长病假也无可奈何。按文件处理调动并非一时,现在的关键是厂里是否肯放你”。
对于上海是否接收问题,你所言及是,谁都不想接收病号,但我是支内者,厂单位在上海条件相对好讲些。组织的放、接理由为照顾困难,至于身体一般能瞒则瞒,这是官场现形记,厂里也想早些处理。从最坏的方面讲,即使这次不能解决,长病假在上海两年,每月病假工资32元,经济蒙受损失,可从“长”这角度来讲还是合算的,倘若真不能解决、再返渡又何不可,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中央对支内职工的处理有专门文件)。
兰芳,综合来看,采用长病假是手段,今天我争取到下车间是为了便利请长病假,况且我有庄、杨的内线,争取长病假可能性极大。世界上凡做成一件事,凡有所得,必有所失,患得患失一事无成。今天我再次向你交底,如何请来信告知、商量。
你重提华忠的妹妹和吴枚琼,何必呢?对于这种大智若愚,我只好摇头苦笑。之所以将上述两人告诉你,目的是不能成对,现已别无其余地了。真是“有心采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我对你说的、做的、想的并非感情用事,你我间的鸿沟我坚信慢慢会填平,你说可望不可及,我想只要你认真处理好康年关系,这是既可望又可及。未处理前,妈妈把你当女儿对待。
我今天去了老沈夫妇那里,把吴对我的大概谈了一些。对吴对我的好感表示谢谢,奈于家庭原因没想在外地成家,望她谅解。我建议老沈夫妇物色一个合适的人介绍给吴(比如同行者小刘),尤其注意在信中勿必谈及吴对我的感受,要照顾、尊重吴的自尊。我的做法出于没奈何。
老沈夫妇听后同意,并准备明天写信于吴,这样做也算我不拖她的一片情感,我也可心安理得了。只要吴婚姻成功,来渡口工作是不成问题的。我这办法用文艺界行话说是“演戏没法,出个菩萨”。
兰芳,过于看重自己痛苦的人,结果就做不出一点事情的,有行为才能创造出力量。要知凡有所得,必有所失呀!
保重身体,工作问题我同意你的主张,量力而行,能教历史最好。
附上诗人李贺两首诗。
一、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好风?
二、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伯清 1973.2.12 Pm1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