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像颗没剥壳的橘子糖，在暮春的傍晚泛着暧昧的光。林小满攥着手机站在KTV包厢门口，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屏幕上那行"欢迎新同事"的通知短信，直到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
"也是来联谊的？"穿酒红色连衣裙的女生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串，金属挂坠叮当作响，"我是市场部的苏芮，你呢？"
林小满刚报出名字，包厢门就被从里面拉开。震耳欲聋的音乐混着柑橘调的香水味涌出来，她看见十几个陌生面孔同时转向门口，像被按下暂停键的电影画面。有人举着话筒正唱到副歌，尾音在突然的安静里飘了飘，软软地落在地毯上。
"新人？"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手里还捏着半杯没喝完的气泡水，"我是研发部的周明宇，负责组织的。随便坐，那边有零食。"
林小满被苏芮拽着坐到角落沙发，面前的茶几上摊着花花绿绿的包装。有人重新按下播放键，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混着开啤酒的嘶声漫开来，她抓起颗柠檬味硬糖塞进嘴里，甜味还没化开，就听见周明宇清了清嗓子。
"既然人差不多齐了，我们先来个经典环节吧。"他从帆布包里掏出副扑克牌，"抽牌配对，抽到同花色的一组，待会儿要合作完成小游戏。"
纸牌在掌心翻转的瞬间，林小满看见自己抽到了方块五。苏芮凑过来看了眼，用口型说"我是红桃三"，然后被个穿格子衬衫的男生笑着拉走了。她正盯着茶几上融化一半的冰淇淋发呆，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
"方块五？"
抬头时撞进双带笑的眼睛里。男生穿着简单的白T恤，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有块浅褐色的疤痕，像片风干的银杏叶。他晃了晃手里的牌，方块五的边角被捏得有些发皱。
"产品部，陈默。"他伸手过来，指尖带着点咖啡的焦香，"你呢？"
"林小满，行政部的。"她的指尖刚碰到他的掌心就缩了回来，硬糖在嘴里化得更快了，"我是...今天第一天入职。"
陈默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就被周明宇的声音打断。"好了好了，配对成功的组举手我看看。"他举起手里的记分板，"接下来是'心有灵犀'，每组派一个人描述，另一个猜词，三分钟内最多的获胜。"
林小满看着屏幕上跳出的第一个词"企鹅"，突然听见陈默在耳边说："别紧张，输了有惩罚，但赢了没奖励。"他的气息扫过耳廓，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我来描述吧。"
当"榴莲"这个词跳出来时，陈默顿了两秒，说："一种水果，闻起来像...坏掉的洋葱，但是有人很爱吃。"林小满几乎是立刻报出答案，看见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三分钟结束时，他们以八个词的成绩并列倒二，周明宇宣布惩罚是合唱一首情歌。
"选什么？"陈默把点歌屏转向她，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小幸运》？"
林小满点头时，伴奏已经响了起来。她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直到副歌部分被陈默稳稳地接了过去。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她突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左边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
中场休息时，苏芮端着两杯果汁过来，挤眉弄眼地朝陈默的方向努努嘴。"可以啊小满，第一天就抽到个帅哥。"她用吸管戳着杯底的柠檬片，"他可是产品部的香饽饽，上次团建有人跟他表白来着。"
林小满刚想说话，就看见陈默端着两盘烤翅走过来，盘子里还放着两串冰糖葫芦。"刚才听见你说想吃这个。"他把一串递过来，山楂裹着的糖衣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行政部在七楼？我在八楼，以后可以常去串门。"
她咬了口山楂，酸得眯起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包厢里的音乐。苏芮在旁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她看见周明宇正举着相机拍照，闪光灯亮起来的瞬间，陈默恰好转头看她，眼里盛着半杯月光似的。
后来玩"真心话大冒险"，瓶口第三次对准林小满时，苏芮起哄让她选大冒险。"给手机里第三个联系人打call，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周明宇坏笑着补充，"不能说在玩游戏。"
林小满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按下拨号键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听见了熟悉的彩铃——是她昨天刚设置的《卡农》。
"喂？"陈默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笑意，"怎么了小满？"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盯着她。林小满攥着手机站起来，走到走廊里才发现，安全出口的指示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只有窗外的霓虹灯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没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要飞走似的，"就是...刚才吃了你给的冰糖葫芦，觉得挺甜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陈默低低的笑声。"是吗？"他说，"那下次再给你买。对了，我手机里第三个联系人也是你。"
林小满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感觉脸颊烫得厉害。走廊尽头传来苏芮他们的起哄声，她看见陈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T恤在夜色里像块发光的月亮。
"要进来吗？"他朝她伸出手，"周明宇说要切蛋糕了。"
她把手放进他掌心时，听见他轻轻说了句什么。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吹乱了她耳边的碎发，也吹散了那句没听清的话。但林小满突然觉得，这个原本只是想来凑个热闹的傍晚，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包厢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来时，有人正在唱《遇见》。林小满看着陈默把一块草莓蛋糕推到她面前，突然想起入职那天，HR说公司的联谊活动总是很无聊的。
也许吧，她想。但至少今天，不算太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