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姨，我敬你一杯，你随意，我干了。”话音未落，季小君仰头一口干了一盅，然后把酒盅翻了过来，亮了下杯底。
他喝的是白酒，58度。
“你个二逑，这就干了一杯？赶紧吃点菜。”季小君妈关心的说道，但也没阻止，这酒喝得也很在理。季小君只在有贵客时，才能上席，才能喝白酒，而这也是今年刚刚被允许。
“哎......小君，你慢点喝。”方杰也连忙劝阻，感受到了少年的实在。
“没送礼物不说，还有一个人傻乎乎地跟在后面让别人给我们买了一大堆东西，让别人破费，早上真是白嘱咐了。”说着，季小惠剜了季小君一眼，然后看向方杰，替季小君的不懂事表示歉意。
季小惠比季小君大6岁，比方杰大1岁，他们算是闺蜜，所以也就直呼名字了。辈分这东西，也只适合未成年，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在过年的时候能多讨点压岁钱。
“我自罚一杯。”季小君觉姐姐批评的对，没有辩解，举杯就干。然后又亮了一下清空的杯底。
“你今天过酒瘾来了？”季小君妈伸手要拦，可季小君第二杯已经下肚了。季小惠和方杰见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季小君挠了挠头，心想，“难道这酒我喝错了？跟李星河、马严喝，还真没这么多规矩。”
“合着一口菜没吃，你自个儿先连干两杯，这酒品甚是有我们老季家的遗风啊。”季小惠笑着调侃起来，方杰频频点头。
“我爸说，酒品如人品，我这人品不赖吧！”季小君两杯下去，人已经有点飘了。
“啥人品？这酒让你喝得没品了，上来就灌自己。”季小君妈关心地给季小君夹菜，示意让他赶紧吃菜，压压。在季小君妈给自己夹菜的功夫，季小君又给自己斟满了。
“还是咱们方杰懂事儿，善良，不爱麻烦别人，总是替别人着想。”季小君妈边说边往方杰碗里夹菜，方杰赶紧拿碗接住。
“懂事儿不说，人还长得漂亮，绝对是我们厂的厂花儿。谁要是娶到咱们方杰，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季小惠说道，然后故意看了看方杰的表情。
“净瞎说，哪里有。”方杰放下了筷子，打了一下季小惠，脸羞得通红。
“20岁，花一样的年纪啊。”季小君妈面带笑容，仿佛时间在她眼神里回到了从前。
“那个质检科的刘技术员好像对你有意思，下夜班主动要送你不是？”季小惠咬着筷子，看着方杰笑嘻嘻地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啊...没...哪有？”方杰停下手中的筷子，一时语塞，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那亮子哥还不是追着你每天晚上要送你回家？”闷头吃着菜，没说话的季小君突然冒了一句，替方杰解围，一副英雄救美的样子。
“就你嘴快。”季小惠伸手就在季小君背上拍了一下。
“另外人家还追着跟咱家白干活呢！”季小君似乎要以牙还牙，战斗到底，回击姐姐刚才扯到的什么鬼技术员。
“你还说！”听到季小君还没停，脸羞得通红的季小惠放下筷子，左右手开工拧着弟弟的胳膊。
“哎哟哎哟，疼！这么凶，以后咋找婆家？”季小君歪咧着嘴，嬉皮笑脸，嘴上仍旧不饶人。
“妈...你不管管小君？”季小惠向妈妈求救。
“你们两个别闹了，都消停一下，这里还有客人呢！”季小君妈出言制止道。
“不用管我，我没事儿。”方杰不断摆手说道。
看着姐弟俩打闹，方杰一直捂着嘴笑个不停，也许只有兄弟姐妹才能体验到这种可以互相伤害的快乐。
大家聊着、吃着，相互敬酒，相互祝福，每个人都沉浸其中，享受着家庭聚会的温馨和爱意，自在而放松。欢快、愉悦的氛围感染着每一个人。
喝了几杯后，季小君妈的话也多了起来：
“说正经的啊，亮子的事儿，成与不成，尽早给人家一个说法儿。”
“妈，你咋又提，我的事儿自有分寸。”季小惠收起嘻嘻哈哈，严肃起来。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儿过去了就.......。”
“妈，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季小惠直接打断了妈妈的话，怕她继续往下说，提起不想提起的事情。
“我现在自力更生，每月能按时交生活费，家务活也没少干，不像某人白吃白喝，还要人伺候。”季小惠说道，最后一句故意扬高了语调。
季小君听出了那个某人是谁，反驳道：“姐，你每次让我跑腿，我可没含糊。”季小君可不想给别人留下一个懒惰的印象，虽然大体也是如此。
季小惠没理季小君，继续说道：
“小姑娘谁不喜欢？如果我老了，有人还要我，说明那才真是冲着一起白头偕老去的。”
“什么歪理！”季小君妈道。
“不是歪理，是真理。”季小惠一本正经地说道，“而且真理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你应该说真理都掌握在你们老季家人手里，你们都有理，就我最没理。”
季小君妈自嘲式的话语，把大家都逗乐了，自己也笑了。
“小方姨，家丑本不该外扬，今天真让您见笑了”。这时季小君突然一副家长的姿态和语气，神态甚是滑稽，气氛一下被带偏了。
“季小君，你怎么这么讨厌呢？”季小惠哭笑不得，静静地坐在一旁当着听众的方杰一直偷笑不停。
季小君妈见羊肉汤有些凉了，端着汤碗走进厨房准备换一些热的。
见妈妈离开，季小惠故作神秘：
“小君，高尔基是谁？”
季小君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偷看了方杰一眼，心想姐是怎么知道的，但片刻间又恢复自然，灵机一动，说道：
“马克西姆·高尔基，生于1868年，伟大的苏联无产阶级作家、诗人。著有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
“咋突然背起课文来了？”这时季小君妈端着热汤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脸疑惑。方杰也对季小惠突然提到的“高尔基”表示疑惑，满脸好奇看着姐弟俩，窥探其中奥秘。
季小惠则得意地看着弟弟，一副看我还治不了你的表情，让你刚才挑话头，逞英雄！
这时季小君欠了欠身子，挺直了腰板，说道：
“姐，老弟我敬您一杯，祝愿祖国繁荣昌盛，祝愿姐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说完，又一杯下肚，算是举手投降。
“天上一脚，地上一脚，你们俩这又是在演哪一出？”季小君妈说着，拿着勺子给方杰碗里盛热汤。
姐弟俩心照不宣，都没说话，互相使了个眼神，停止了互相拆台、互相伤害，化干戈为玉帛。
方杰看懂了姐弟俩之间存在的默契，也加入到他们的默契之中，脸上的笑容流露出微妙的表情。
桌子上的菜已经吃得所剩无几，季小惠跟方杰聊了下最近哪儿又新开了服装店，哪儿的护肤霜又进新货了。季小君一直插不上嘴，直到聊到最近好看的电影电视剧，好听的歌曲时，季小君才有机会加入。不过他喜欢武侠，打打杀杀，姐姐和方杰喜欢看刘慧芳和宋大成，于是又变成两个频道。
季小君妈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起身收拾，方杰见状也急忙站起来帮忙。
“砰砰”，门外有人敲门：“韩工，在家吗？”
季小君赶紧起身去开门。是工会的吴婶儿和保卫科的小段。吴婶儿主要做传达工作，小段是家属区的保安。
“都在呢？今天什么日子啊？还有客人呢？”吴婶不失一贯的爽朗和热情，寒暄了一番。除了季小君，在厨房忙碌的几个人，也都探出头来，点头打招呼。
“这是咱们厂《关于欢度春节做好安全防范的通知》，收好了，认真学习啊！”吴婶儿说完，放下通知，就准备去下一家了。
“喝杯茶再走吧，吴婶儿。”季小君说。
“不啦不啦，还有好多家呢！”吴婶儿摆了摆手，爽朗的笑声飘散在整个楼道里。
“有啥问题的话可以及时向保卫科反映。”跟在后面的小段补充说道。
拿到通知后，季小君就开始在外屋大声朗读起来。在听到下面内容时，厨房里的几个女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最近在厂区与家属区的树林附近，屡有针对单身路人，特别是女性同志的抢劫及流氓犯罪行为发生，厂保卫处及市公安局对此高度重视......”。
“小君，通知放那儿吧，一会儿我们自个儿看。”季小君妈说道。
树林有抢劫发生，大家最近都有所闻。洗完碗，收拾完以后，季小君妈把大家召集了过来，方杰和季小惠都要上夜班，的确让人操心，不管怎么样，小心使得万年船。
“就怕哪一天没人陪，自个儿忘了形，没在意,就......”季小君妈看似自言自语，但把目光投向了两个正处在大好年华的姑娘。
“妈，没事儿的，您就别操心了。”季小惠安慰道，“我们都是大人了。”
方杰点头，赞同季小惠，也安慰道说：“韩工，您别太担心。”
坐在一旁的季小君半天没说话，一直若有所思，突然说道：
“不用担心，小方姨和我姐的安全问题都交给我。”
“交给你？”大家异口同声，脸上写着不相信。
“对，交给我。”季小君不可置否，眼神还带着几分神秘。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