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试(一)—再读陈寅恪《柳传》一八七、2024-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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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居横云山,卧子有共同泛舟五湖之承诺,此时二人之感情,虽不同居,仍是以夫妻自居。此处之表现,就是崇祯八年秋,吴昌时由山右归来,与卧子畅谈天下大事,卧子拍案而起,意欲立功马上,河东君作《初秋》七律八首阻之。此处为河东君政治立场之初次表现,可谓牛刀小试,以此为名。

        先生曰:《戊寅草》中有《初秋》七律八首,《平露堂集》中亦有《初秋》七律八首,题同,体同,又同为八首,其为同时所作,互有关系,茲不待论。今《戊寅草》传世甚少,故全录之。至卧子诗集流播颇广,除第捌首以与河东君之作最有关涉,特录其全文外,余则唯择有关河东君诗之语句略论之于后。

        卧子诗在前,可以表现其所谓的”钢铁柔情“,故而全录在是题之首,以备查询。

        卧子《初秋)七律八首:其一:池台独倚北风轻,水国苍茫浸碧城。菱芡自依秋露冷,梧楸不动夜云明。南皮旧侣鸾龙散,东序何人琬琰清?莫忆长安裘马地,常令湖海足生平。

其二:万里清光迥不收,层霄极望此登楼。鱼龙水壮金河夜,鳷鹊风高银汉秋。云落严城星耿耿,月沉荒塞海悠悠。应怜天外三山近,虚拟乘槎事远游。

其三:前岁重游铜马门,翻然策蹇宿荒村。关河浩荡书生拙,宫殿迢遥上帝尊。旷野枫林消白日,沧江草阁卧黄昏。三秋魑魅窥人笑,回首京华欲断魂。

其四:东河亦是旧神京,不数南朝王气明。地倚蛟龙通贝阙,天分牛斗作金城。江湖葭荻当秋盛,楚蜀墙帆向晚行。最喜清虚夸鉴里,无烦千里寄蒪羹。

其五:诸将纷纷尽佩刀,三秦消息梦魂劳。泾原画角秋风散,上郡口(旄》头夜色高。北极朝廷飞虎节,西征幕府驻龙韬。嗟予憔悴浮沧海,翘首关山泣战袍。

其六:天南碛北共秋河,万里长风动素波。绿芷烟江箫鼓会,白榆星塞甲兵多。当烦大计推安攘,坐惜浮名倚啸歌。欲问故人新奉使,朔云边月近如何?(自注:时吴来之使山右初归。)

其七:清秋泛泛暮云开,惆怅烟波去不回。绕树虹霓临水出,隔江风雨傍人来。虎头寂寞麒麟阁,豹尾虚无鸾凤台。咫尺已违金马地,空怜曼倩有仙才。

其八:托迹蓬篙有岁年,平皋小筑晚凉天。不逢公瑾能分宅,且学思光漫引船。莲子微风香月上,葡萄垂露冷秋前。茂陵留滞非人意,可著《凌云》第几篇?

        观卧子八诗,是有意立功,惟最后一首,儿女情长也。

        河东君《初秋》七律八首:

        其一:云联远秀正秋明,野落晴晖直视轻。水气相从烟未集,枫林虚极色难盈。平郊秔稻朝新沐,大泽凫鸥夜自鸣。莫谓茂陵愁足理,龙堂新月涤江城。

        先生笺释曰:寅恪案:此首结语云“莫谓茂陵愁足理,龙堂新月涤江城”,与卧子第捌首结语云“茂陵留滞非人意,可著凌云第几篇”互相印证,并可推知卧子实初赋此题,河东君因继和之,岂所谓“夫唱妇随”者耶?至“新月”、“江城”之语则指崇祯八年七月初之时候及松江之地域也。

        先生仅仅笺释河东君之八首,为和卧子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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