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言(十二)—再读陈寅恪《柳传》一八六、2024-07-09

       

荷包    网图侵删
泛舟五湖   v问题确实
崔莺莺    即双文    网图侵删

       投香囊到她的怀里,是因为自恃年轻,(与她)定下(爱情)盟约;剪裁鲛绡而(作荷包),是为了包括相思,以示意长久保存(爱意)。(于是)我们在北渡口的夜晚划动船桨,隐隐约约的轻声唱歌而让时光暗暗的走失。(惟)祈祷这种美好(的时光)能够长留,用安静的智慧极情尽致于这种幽幽的欢快。这种感情慌慌张张的到来,(我们不得不)停止采莲,迎着秋风沉默不语。

        99-105句,为此次采莲之总结:(我)想扬起沧浪与你共同泛舟五湖,用紫色的波浪来平息这个情伤。(但是)荷花茂盛道路阻长,思念美人不可度量。去哪里采荷花,归来歌唱未央,光芒能达到无限的远方,愁怨深沉超过秋天的花霜。

        先生笺释此赋后,以为卧子另有四首七绝为此赋之笺释,如录不笺:《 秋雨同让木泛舟北溪各赋四绝》云:

为有新愁渐欲真,强将画舰泛芳津。岂知风雨浑无赖,自入秋来喜入趁。

浪引平桥销暮烟,红亭朱草自何年。秋风一夜残莲子,几度黄昏未忍眠。

迷离窈竹碧霏霏,小艇红妆冷玉衣。凉风疏雨何处似,黄陵秋夜照湘妃。

明灭秋星起画图,微云暮雨障清瞳。何曾自定来朝暮,犹怨君家楚大夫。

寅恪案:第一首第二句“强将画舰泛芳津”,可知“北溪”亦可云“北津”。第二首第一句“浪引平桥销暮烟”,可与赋中“鼓夕棹”之语印证。第二首第三句“秋风一夜残莲子“及第三首第二句“小艇红妆冷玉衣”,亦与赋中所言之采莲女相启发。第四首第二句“微云暮雨障清瞳”,中含河东君之名。第三第四句云“何曾自定来朝暮,犹怨君家楚大夫”,则以神女目河东君,宋玉目让木也。据此颇疑《采莲赋》与此《四绝句》有密切关系。又此四绝句题云《秋雨同让木泛舟北溪》,实与《立秋后一日题采莲图》诗“夜来秋气澄天河,越溪新添三尺波”之语冥合。盖“秋气”、“添波”与“秋雨”相合,“越溪”与“北溪”同物,然则《采莲图》或即摹写此次北溪之游耶?至赋云“惊鸳鸯于兰桡兮,歇属玉之娇睡”,其与河东君鸳鸯楼卧子属玉堂之名有关,又无俟论矣。“娇睡”一语若出《元氏长庆集二四连昌宫词》“春娇满眼睡红绡”句,则可称适当,若出传世本《才调集五元稹梦游春诗》“娇娃睡犹怒”句,则“娇娃”乃“娇狂”之伪写。似微有未妥,但才子词人之文章,绝不应拘执考据版本家之言以绳之也。赋中最可注意之句,如“丽不蹈淫,傲不绝愉。文章则旅,修姱若殊”,则可谓善于形容河东君之为人者;“既攀折之非余情兮,恐迟暮之见遗,彼辛苦之内含兮,閟厥愁而惠中。感连娟之碧心兮,情郁塞以善通。寄伤心于莲子兮,从芙蓉之荡风”,则可与《才调集五》元微之《古决绝词》三首之二“矧桃李之当春,竟众人而攀折。我自愿悠悠而若云,又安能保君皑皑之如雪。感破镜之分明,睹泪痕之余血。幸他人之既不我先,又安能使他人之终不我夺”参读。据此可知卧子宅心忠厚,与轻薄之元才子有天渊之别。岂意河东君与卧子之关系,亦与双文同一不能善终。悲夫!

卧子三诗,实际上是对河东君承诺之描摹,而河东君之《采莲曲》,正是此承诺之等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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