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文/有殷天乙汤孙师虎父
晋伐齐“平阴之役”中最难处理的一个关键点就是:如何能够通过适当打击齐国以恢复盟主的“保护者”形象,但是又不能跟齐国彻底闹翻,以将其推向楚国一方,晋国执政集团为此颇下了一番功夫。
1、关于“汶阳之田”的归属
齐、鲁“汶阳之田”的争夺由来已久,就地理划分来看,这里明显属于鲁国的核心地带,不过就历史渊源来看,这里则未必属于传统意义上的鲁国领土。例如原先属于郑国后用于与鲁国交换“许田”的祊邑以及与鲁国同属于“文之昭也”的郕国等都在泰山之阳、汶水北岸,齐国理论上都与鲁国有同等的机会将其夺取。
除此之外,还有齐国在历次入侵中占领的部分鲁邑,有的譬如邿地于“平阴之役”中被鲁国夺回,但有的例如龙、棘、博等地即便战后仍长期处于齐国控制之下。
如图,就齐国必须拥有“汶阳之田”的目的而言,当然是为了在泰山山脉(黑色阴影部分)以南拥有一片根据地,以便在任何时间都可以直接提供人力和物资,作为其南下控制鲁国的基地(蓝色圆圈)。因此控制此地事关齐国的核心利益,即便在“鞌之战”(前589)中齐国惨败,晋国仍然不得不在不到七年后就将其重新交给齐国,以换取其合作。
同样的道理,姜齐无论如何都是“大公之后”,世代王姻,属于诸夏之中最有代表性的姜姓国家。齐国历史上通过不断攻灭纪国、莱国等控制了山东半岛绝大多数人口众庶、土地肥沃且物产丰富的地区,其战争潜力绝对不亚于晋国,因此齐、晋之间的长期对抗绝对不符合晋国的根本利益,因此尽管诸侯击败了齐国,但将 “汶阳之田” 割让给鲁国是绝对不可能被接受的。
同时晋国考虑到曾经在四年多时间里长期的纵容导致鲁国饱受齐、莒、邾的袭扰,必须充分予以补偿,又不能彻底得罪齐国,因此只能从别处想办法。
2、“祝阿之盟”与割邾补鲁
那么除了“汶阳之田”以外,可以考虑的方向主要有二:东面的莒国和南面的邾国。不过这里面莒国暂时不能触碰,首先是因为其最近一次入侵鲁国是在鲁襄公十四年夏季(前559),之后就没再积极参与,所以并不算是齐国的铁杆支持者。更何况莒国还负有一个重任就是维护东南方向与吴国之间的交通,尤其是当楚国截断淮、泗期间,吴国只好通过海路在莒登陆才能进入中原“上国”。
如图,吴国将攻略方向转向巢湖流域(下方红色箭头)之后,楚国仍牢牢控制淮、泗流域(中部蓝色箭头),吴国与中原交流更多依靠海路(右侧红色箭头)。绿圈内的莒国诸重镇则成为中原与吴交流的主要通路。
既然排除了莒国,那么只好考虑牺牲在近几年反复追随齐国伐鲁的邾国了。尽管邾悼公率领少量兵力还参与了“平阴之役”,但是这没有减轻其罪过:
……十九年春,诸侯还自沂上,盟于督扬,曰:“大毋侵小。”执邾悼公,以其伐我故。遂次于泗上,疆我田。取邾田,自漷水归之于我……(左传.襄公十九年)
之前鲁、邾之间疆界屡次变动,犬牙差互。一方面鲁国曾经攻克了邾的都城绎(前599),另一方面邾又曾经分别于“升陉之役”(前638)和“狐骀之役”(前569)击败鲁师,特别是近几年追随齐国反复伐鲁又小有斩获。因此相比起齐、莒而言,邾人才是肘腋之患,将其严重削弱对鲁国来说更有价值:
如图,晋国主导的鲁、邾间重新划分疆域以漷河为界(红色线条),以北一律归鲁,也即“自漷水归之于我”。此宣告邾国早期的故土多数落入鲁国之手,而之后的邾国则转向南逐渐蚕食薛、滕、郳等小国的领土,迫使上述三小国成为宋的附庸。
此领土划分使得鲁国南方泗水流域的疆域得到扩大和稳固,在相当程度上补偿了其失去了的“汶阳之田”,因此鲁国君臣以极高的规格对晋国诸卿、大夫进行了答谢:
……公享晋六卿于蒲圃,赐之三命之服。军尉、司马、司空、舆尉、候奄,皆受一命之服。贿荀偃束锦,加璧,乘马,先吴寿梦之鼎……(左传.襄公十九年)
须知鲁国即便是上卿、介卿也不过是受再命之服。后来叔孙昭子因功获得“三命”,就遭到了同僚的非议:
......叔孙昭子......更受三命。叔仲子欲构二家,谓平子曰:“三命逾父兄,非礼也。”......(左传.昭公十二年)
此处叔孙昭子之父为叔孙豹(穆子),而兄当指同辈的季孙纥(悼子),应该都只受过再命,所以说叔孙婼得到三命就有僭越之嫌了。而在“蒲圃之享”中,晋国六卿一律按照最高等级的三命进行答谢,而军中大夫都按照鲁国次卿规格对应的一命进行褒奖,可见为了维护与盟主关系以及保障来之不易的战利品,鲁国确实是下了不少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