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同志相继身体康复,生活回到它原来的轨道。
早起晚睡,忙忙碌碌间,光阴流转,改了人的容颜。
母亲七十岁,我们一家三口回马荡给母亲做寿。
小姨姨夫也来,小姨硬塞给我儿子二十元,我怎么推脱也不行。
小姨之前见过我儿子,这次她的举动有点异常。
我把母亲拉到一旁,母亲告诉我,小姨想请我帮忙,把小磊弄去厂里学修车。
一听这话,我就生气,不耐烦地打断母亲,烦不烦啊,你不要给我揽事,好不好?好像我有多大权力似的。
有多少孩子,在母亲面前,没有恃宠而骄,任性地对母亲发火?
母亲对我的丑态恶言,不以为然地笑笑,然后摇摇头,你这个伢子,等人走了再说。
午饭后,亲戚散开,小姨拉着我的手,正要说什么,被母亲岔开,叫她和姨夫先回去。
傍晚时分,母亲对我叨叨起来。
小姨的大儿子那年潜水淹死,二儿子小磊初中毕业后去苏南打工,几年过去,变成大龄青年,却身无分文。
小姨担心小磊晃成老大难,时常在母亲面前嘀咕。
小姨时常在母亲面前嘀咕,母亲就想让我帮忙让小磊学修车。
母亲不通笔墨不识字,但也有她的道理,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学上羊角风过河不要钱。
这事,我在县运输公司时,母亲提过几次,每次都被我粗暴地回绝。
我这个人极不喜欢揽事上身,母亲说我走路都嫌多两个膀子。
我去了水泥厂上班,母亲还是一直劝说,反复地劝说。
小姨夫如何如何人好,小姨如何如何辛苦,他们为儿子的亲事又是如何如何地焦心思。
仔细地想,母亲说的话很有道理。
小磊无房无钱无学历,人又老实,如果再没有一技傍身,在婚恋市场上确实没有任何优势。
母亲70岁的这个傍晚,母亲不断地说好话,近乎是在求着我了。
我点头了,母亲才眉开眼笑起来。
第二天早上,我拿出小姨给的20元,又加上30元,让她转交给小姨。
小姨和姨夫都是好人 ,他们一直吃辛受苦,没过过多少好日子。
后来小磊和小亮弟兄两个,挣了钱买房买车了,两家媳妇也懂事,小姨却生病走了,这是后话。
回到水泥厂,我买了两瓶酒,找了运输部门的领导,一个星期后,小磊来水泥厂学习修车。
后来,我为小磊争取了市交通局学习拿证的机会,小磊不但学到了修车技术,同时每月还有固定的工资。
时间越长,小磊的收入水涨船高,也有年轻的姑娘青睐他。
小姨和姨夫对我感激涕零,塞钱给我儿子我不要,就送一些玉米和山芋之类给我。
母亲声音高八度地替我拒绝,翠华,你客气个啥?二丫脾气直,心肠又好,她是不会要你东西的。
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得意和骄傲,好像她的二丫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似的。
我漫不经心地瞥了母亲一眼,内心暗暗笑母亲,真是肤浅,太虚荣了吧?
年岁渐长,我慢慢明白,当年对母亲的嘲笑显得多么的无知与可笑,天下的母亲,孩子有一分能耐,不都在内心放大十倍百倍吗?
后来,大哥家的大儿子初中毕业,母亲让我把他弄到市区学技术,我二话没说答应了他。
二哥的二女儿江北读书一般,初中还未毕业,母亲未雨绸缪,就让我帮她想办法,不能瘫在农村,田少了,连庄稼都没得种。
江北来了城里,吃住在我家,我说服二哥给她读了个大专,嫁了个城里人,生活稳定。
江北住在我家十年,那时我家的住房还不宽宽敞,老周从来没有给过她脸色看,江北比在家里还自由。
我儿子考上大学以后,我才懂得,如果能让母亲为我骄傲与自豪,我愿意报喜不报忧,我愿意撒一些小谎,只要无伤大雅,又于人无损,让母亲满足一下虚荣心,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