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神经症的发展中,与自我疏离都是内核问题。在他的意识头脑中,他可能是智囊,是救世主,是一个有成就的人;然而与此同时在他的梦中,他可能是个怪人,是个傻瓜,或者是一个废物。即使在他有意识地认知自己的方式中,神经症患者可能往返在全能感和糟粕感之间。
神经症患者可能感觉自己是被美化的自我、被鄙视的自我,以及有时是真实的自我。因此,事实上他不确定自己的身份。
冲突必然会发生,因为神经症患者完全认同自己是优越的、令人骄傲和被鄙视的自我。完全认同一种或者另一种自我将不仅导致相反的自我评价,而且导致相反的对他人的态度、行为类型,相反的价值观、驱力和相反的满足感。
如果这两种认知自我的方式在同一时间起作用,他必然感觉就像有两个人把他朝相反的方向牵拉。这实际上是完全认同两个存在的自我的意义所在。它不仅存在冲突,而且冲突的冲击力足以把他撕裂。
解决这种冲突的方法主要有三种。一是用分隔化的尝试切断两个自我的联系。一是压抑其中一个自我从而完全成为另一个自我。第三种方式是通过撤回对内在斗争的兴趣,放弃精神生活来解决冲突。
自负系统带来两种主要的内心冲突:核心的内在冲突和自负的自我与被鄙视的自我之间的冲突。个体应对内在冲突所采取的主要的解决方案有三种:扩张型的解决方案、自谦型的解决方案和放弃型的解决方案。
在扩张型的解决方案中,个体主要把自己认同为被美化的自我。当他说到“他自己”的时候,他指的是浮夸的自我,“我只作为优越的人而存在。”生活的吸引力在于对生活的掌控。这主要使他有意识或者潜意识地具备了克服——自身或自身之外的——障碍的决心以及相信他应该能够,而且事实上的确能够这样去做。他应该能够掌控命运的不幸、处境中的难题、他人的阻力和自身的冲突。对任何隐含着无助感事物的恐惧,是他最大的恐惧。
未被满足的“应该”,会引发负罪感和无价值感。所以他必须树立起潜意识虚张声势的态度,在生活中假装他无所不知、慷慨大方、公平公正等。他害怕自己被愚弄,而且如果被愚弄了,他可能感到是羞辱。或者,他可能由于自己只是个虚张声势的人而感到恐惧。这使他对于批评和失败,或仅是失败的可能性,或他的“虚张声势”被批评都过度敏感。
我们必须考虑至少三种“扩张类型”的分支:自恋型、完美主义型和傲慢——报复型。
“自恋”,原始的描述性意义即“爱上自我理想化的形象”。更准确地说:这个人是他理想化的自我,而且似乎他爱慕他理想化的自我。
他相信自己的伟大和独特,这是理解他的关键。他的掌控感存在于他坚信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没有什么人是他赢不了的。他可能相当宽容,不期待别人完美;他甚至能够忍受关于自己的玩笑,只要这些玩笑是在强调他和蔼可亲的特性;但是他绝不能被质疑。
他忽视缺点或把缺点变成美德的能力好像是无限的。他毫不质疑他的权利,并且期待其他人“无条件地爱”他,不管他实际上在多大程度上侵犯了他们的权利。
他的困难同时出现在他的人际关系和工作中。他骨子里和其他人是没有连接的。其他人会有自己的愿望和看法,他们可能批判地看待他或对他的不足持有异议,他们可能对他有所期待——所有这些事实都会被他感受为恶意的羞辱,会令他怒火中烧。在一定程度上,他的心理弹性赋予他反弹的能力,但是另一方面,在事业或者人际关系上的屡次失败——被拒绝——可能也会把他完全压垮。
表面上,他是一个乐观,关注外部生活,想要快乐和幸福的人,但是存在沮丧和悲观的暗流。他可能看到生活的悲剧性,这种悲剧性在生活中并不存在,而是他所带来的。
《神经症与人的成长:自我实现的挣扎》卡伦·霍妮 | 微信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