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千古神方》 第十七章,血雨腥风
谷世文让赵香雪当着众人数落一顿,当天晚上,就提着两瓶酒找到洪河楼,向阚敬邈和香雪道歉,还说是个误会,怪他没做调查。阚敬邈说:“不怪你,怪《神仙方》。如果没有《神仙方》,如果我当初把书拿给你看,或者给你一批方子,现在你还会诬陷我吗?”香雪在跟前说:“那可不一定,看不懂,学不会,用不好,你也落不下个好。”阚敬邈看了眼谷世文,说:“世文哥,你是看不懂,学不会,用不好。你口口声声说西医好学,不用学。你从进济慈医院到现在,西医干三十几年了,还当主任当院长,西医你学好吗,用好了吗?你能看病,会治病吗?”
“我是学不会,不会看病治病,我是草包饭桶!”谷世文忽地站起来,气冲冲地走了。“把你的酒带走!”香雪喊着,抓起茶几上那两瓶酒,追了出去。香雪把酒还给谷世文,回来说:“他还回气得不轻。”阚敬邈说:“咱是不是太过分了?”香雪想了下说:“是太过分了,事情已经过去,都是一个阚镇出来的,何必呢?”
说话就到了1966年初秋,省医学院下迁到蕲城,阚世邈三个正在医学院上学的儿子阚果、李果和陈岩,也跟着回到了蕲城。他们回家说:“学院搬到蕲城来,就停课闹革命了。”阚世邈说:“学院不上课,你们就在家学习,说啥也别荒废了学业。”
蕲城县卫生局长徐云立升任市卫生局长。国庆放假,谷世文和县卫生局的几个人设宴祝贺,为他送行。谷世文虽然从心里佩服中医药,嫉妒阚敬邈的医术,一心想得到他《神仙方》和《阚氏秘术》那样的独门医术,但他知道徐云立反中医反得厉害,并且跟阚世邈在政协会上和《蕲城日报》发生过冲突,就故意装出排斥中医的样子,讨好徐云立,说中医的这不是那不是,用以讨好徐云立。他讨好徐云立就带头敬酒喝酒,一喝就喝多了。
酒场散罢回到家里,屋里黑着灯,儿子谷建和小女人余波都不在家。他知道家里没人,就跌跌撞撞地开门进屋,正想伸手拉灯,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别动!”接着又有一个凉飕飕硬梆梆的家抵住他的腰眼。
谷世文顿时感觉家里是遭贼了,于是连忙举起双手,说:“我不动,我不动!”扭头看一眼,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用枪抵着自己,他连忙颤抖着说:“我是个穷医生,没有钱,家里的东西你要什么随便拿,我决不报警。”黑影说:“我不要钱,也不拿你的东西。”谷世文以为是要他的命,吓得扑通跪下说:“饶命,饶命!”黑影说:“我也不要你的命。”谷世文说:“那你要什么只管说,我想办法。”黑影说:“我要要铁拐李的《神仙方》。”谷世文松了口气说:“那你找错人了。那是阚世邈的东西,我也想要呢。”黑影说:“你想办法从他手里拿给我。”谷世文说:“我有什么办法?有办法我早拿到了。”
“我这倒是有个办法,”黑影说,“马上就要社会大乱了,你要趁乱下手,夺他和他老婆的权,然后以破四旧之名,让他乖乖把《神仙方》交出来。”
谷世文不吭声了,他不知道怎么会社会大乱,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冒险去偷阚敬邈的《神仙方》,闹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得自己在医院没法混,甚至会丢饭碗子坐大牢。阚敬邈、赵香雪都是蕲城响当当的人物啊!
那人见他不说话,缓和了语气说:“你要不愿意做,就找个人做牵线木偶,你在后面操纵,让他在前面跳。”谷世文说:“万一这事……”“没有万一,”黑影恶狠狠地说,“事成之后,我会杀人灭口,决不会给你留下后患。我还会给你一大笔钱。”
谷世文一听给一大笔钱,就想:“什么叫一大笔钱?起码三五千上万吧?拼一把,干吧。拿到《神仙方》我先抄一份,再把原书给他。发一笔大财,还能得到《神仙方》,也成为名中医,就算当不成名中医,把神书卖掉,还能再发一笔大财,我这不是交大运了?”于是他动心了,开口问黑影:“你给我多少钱?”“20万,不少吧,”黑影说,“你当个院长、主任,一月薪水才三五十块,这20万够你挣几辈子吧?”谷世文惊得心跳,忙说:“好好,我干我干,就算杀人越货,我一定把《神仙方》。拿到《神仙方》我怎么找你?”黑影说:“不要找我,你也找不到我。我会来找你。”
黑影说罢闪身出门,眨眼之间不见了。谷世文眼见他在门外消失,才颤惊惊地拉开电灯,在屋里搜罗一下:“啊,钱?”是钱。屋里东西一件不少,茶几上放三捆10元大票,一共有3千元!他顿时兴奋起来,事情这没干就给了三千,干成了还有20万呢,这交易值得一做!
“让谁做这个牵线木偶呢?”他坐在沙发上一一排了下市县两个医院的人,最后想到了市医院的财务室主任秦爱玲。秦爱玲一心想当院长、副院长,曾经找他帮忙,他觉得帮不上这个忙,就拒绝了。秦爱玲确实是个可以当枪使的人。她上有公婆下有儿女,在工厂上班的男人一直身体不好,常常请假,被扣奖金补贴,家里正缺钱,升官发财的事,还怕她不干?
谷世文盘算一夜,第二天上午一上班,带上一千块大票去了财务室。他问秦爱玲:“听说你那位身体不好是吧?”秦爱玲声音忧郁地说:“他是肺纤维化,没治了。”谷世文说:“你咋不带他到咱院来看,院里对员工直系亲属是照顾的。”秦爱玲说:“带他来过,咱医院没这个技术没这个设备,更没有能治这个病的医生。”谷世文问:“那你怎么不去找阚世邈,他有《神仙方》哩,当年你这腿不就是他用神仙方治好的吗?”秦爱玲说:“他那倔种不信中医,他说阚世邈给我治腿是瞎猫碰上死老鼠了。”谷世文说:“那你就带他去北京上海大医院去,人家那医疗水平高。”秦爱玲哭了,说:“我哪花得起那个钱?看病治病坐车住宿吃喝,去一趟怎么也得一二百块。”
谷世文这才把一千块现金掏出来,说:“这一千块钱你先拿去用,不够咱再想办法。”秦爱玲盯住这一千块钱,眼都直了,抢劫似地一把抓过去,激动得两手直抖说:“我从来没想到,一把拿这么多钱。一千块啊,这钱我可还不起你。”“谁说让你还了?”谷世文瞪她一眼说,“同事多年,互相帮一把还不是应该的?互相帮助嘛,以后我有啥困难,你再帮我就是了。”
秦爱玲连忙把钱装进包里,向门外扫一眼说:“谷主任,我知道你找我有事,什么事就直说吧。”谷世文说:“当院长副院长有职有权工资高,福利好。我想当院长副院长,你想吗?”他这话一下子说到她心里去了。秦爱玲忙说:“怎么不想?当官有职有权,吃香的喝辣的,谁不想?你能帮我?”
“我帮不了你,但你自己可以自己帮自己,”谷世文把那神秘人说的办法学给她听,又说,“成功之后,你当当你的院长,我当我的医生。只要你能把《神仙方》拿给我,我还给你一笔大钱,让你养老养小,吃喝玩乐都不发愁。”秦爱玲听得两眼放光,忙说:“好好,我听你的。”
1967年,元旦过后没几天,市医院有人贴赵香雪的大字报,批她是死不改悔的走资派,帮丈夫阚敬邈用《神仙方》的迷信骗人,让她交出假医书《神仙方》。中医院也有人贴大字报,批阚世邈是走资派黑专家,说他玩神仙方药的鬼把戏害人骗钱,宣传腐朽的封建文化,最后也是勒令他交出《神仙方》。
两个医院的大字报上署名都是“革命群众”,阚世邈香雪都觉得写大字报的人心虚,都是冲《神仙方》来的。真正对《神仙方》感兴趣的,两家医院也没多少人,他们翻不出什么大水花,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
进入5月,医院越来越乱,阚世邈整天被闹得无法办公,也无法静下心为病人诊病。这天晚上,副院长马如琴偷偷溜到他家,说:“阚院长,你快跑吧,中医院市医院的个别弄到一起,成立一个新世界造反队,说《神仙方》是四旧,正准备抓你和赵院长,逼你们交出《神仙方》,当众烧掉。”
阚世邈觉得形势很严峻,就说:“《神仙方》是咱们的国宝,绝不能落到那帮败家子手里,更不能让他们烧掉。”香雪说:“他们既然是冲《神仙方》来的,就不会把《神仙方》烧掉。他们都知道,我中医西医都是外行,《神仙方》不在我手里,不会把我怎么样。世邈你快带几个孩子跑吧!”阚世邈说:“我抬腿跑了,医院这么大一摊子撂下怎么办,让他们糟蹋?”马如琴说:“我这副院长在医院守着。我准备把全院人动员起来,不管是内部人还是外部人,谁动中医院一件东西,就跟他拼命。你要相信我,就赶紧躲吧。”
马如琴说罢,就急急忙忙地走了。香雪送她出去,关好院门回来说:“他们都知道《神仙方》是国宝,决不会烧掉。我看是有人想得到《神仙方》。你带上他们哥仨和《神仙方》回阚镇,还躲到我娘家去,我留下来看家。”阚世邈和三人儿子都不放心,说:“要走就全家一块儿走。”香雪急了,说:“我一个女人,小小的医院院长,不贪不占,怕什么?谁都是知道我不是医生,也不懂中医,手里不会有《神仙方》,他们为难我干什么?你们走了我反倒会安全。”
阚世邈父子四人由香雪娘陪着,半夜离家出城去阚镇,躲进了小窝村香雪娘家。在这个小山村落脚后,阚世邈把《神仙方》一分三半,让三个儿一齐动笔抄写一遍,校对准确无误,装订成书,又把自己这几年加加减减创出的新方子,写出来附在后面。
把《神仙方》抄写装订好,大果他们哥仨就专心复习学业,阚世邈也经常为他们讲解《神仙方》和阚家祖传的独门秘方绝技。阚果、陈岩学的是中医专业,学得认真,且善于琢磨,诊病开方很快上了路子。李果学的是临床西医,对中医不感兴趣,一摸中医书或听父亲讲中医,就哈闪连天,昏昏入睡。阚世邈也不怎么要求他,觉得让他能对中医药了解一点,知道中医药的珍贵,以后不像徐云立那样反中医就行了。
阚世邈父子三人躲下乡后,香雪也回来几次,每次都是连夜来连夜走,从来不在娘家过夜。
时间到了一九六八年春节,香雪半夜回来了,进门就说:“医院有福祥守摊儿,我在家过了春节再回去。”阚世邈问:“医院现在情况怎么样?”香雪说: “你用神仙方救的那个秦爱玲,最不是个东西,就她闹得最凶。”阚敬邈问:“怎么了?”香雪说:“她拉一帮人成立个什么造反队,要夺市医院的权呢。”阚敬邈说:“当上财务科长了还不满足,想当院长?”香雪说:“可不是嘛。她公开向我要权,让我把院长让给她,把《神仙方》交给她,说让我当书记。她对业务一窍不通,哪是当院长的料?让我一口拒绝了。”阚敬邈说:“她又不懂业务,要《神仙方》干什么?恐怕她背后有人。”香雪说:“没错儿。福祥告诉我,秦爱玲儿背后是谷世文。院里人也都这样说,他自己不出头,专门给秦爱玲出坏主意。”阚敬邈说:“30年前他就打《神仙方》的主意,我让他死了心,现在突然又打起《神仙方》的主意,不知什么原因。”香雪说:“对这种人咱一步也不能退让,看他能闹腾几天,能落什么好下场。”
香雪在家住了5天,每天晚上了床就说:“脱光睡吧,我想了。”阚世邈觉得奇怪,自从冠冕堂皇地做夫妻,她在床上从没主动过,怎么突然对这事这么感兴趣了。他担心她得了高玉清当年得的那种花心病,乘她不注意摸了下她的脉,正常,跟过去没有什么不一样。“可能是年龄问题吧?三十如娘四十如虎,她比我小两三多,也四十了。”这样一想,他就觉得难得香雪有这需求,就努力满足她。好在他一直在喝神仙养生茶,每夜一两次没事,而且每次都能让她心满意足。
离家回城的那天晚上,香雪放下碗筷就跟阚世邈说:“我困了,上床睡去吧。”阚世邈一看眼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跟三个儿子说:“天冷,都钻被窝暖和去。”
他们脱光在被窝里搂着,做了一次还没有困意,就继续紧紧地搂着,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香雪说的最多的是她娘以后如何养老,三个儿子如何成家立业,好像10年20年以后的事,今天都要在被窝里安排好。外面鸡叫头遍,香雪更加精神,伸手拉了下男人说:“我该动身了。再给我一次吧。”阚世邈也突然精神起来,又轰轰烈烈地做一次,才跟她一起穿衣下床。阚敬邈说:“天太冷了,我给你下碗鸡蛋面,你吃了再走。”香雪说:“不饿,回去再吃。”
阚敬邈不由分说,动手为她做一大碗鸡蛋面,端到她面前,看着她吃完说:“走吧,出去不会太冷了。”香雪把一碗鸡蛋面吃下去,擦了下额头的汗,先到她娘门前站了会儿,又到三个儿子门前站了会儿,依依不舍地说:“世邈,送送我吧。”
他们离家绕开阚镇,上了去蕲城的路,默默地向前走,走到朦朦胧胧地看见蕲城西门的轮廓,才停下脚步。香雪依恋地看着男人说:“世邈,抱抱我。”阚世邈突然有了种生离死别的感觉,觉得今天一别下次见面就不知什么时候了,就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小声说:“回去处处小心,方便了就回来,别让我和儿子想得难受。”香雪说:“知道,我也想你想娘,想咱三个儿子。世邈,再亲亲我吧。”阚世邈又亲她,两人抱着不知亲了多长时间,香雪突然挣脱地,转身大步走了。阚世邈怅然若失地看着她在夜色里消失,回去重新钻进被窝,一夜再没合眼。
第二天,阚世邈一直心神不宁,从早到晚不知道向蕲城那边看了多少遍,总觉得香雪出了什么事。他把自己的感觉说给岳母和三个儿子听,岳母和儿子都说:“不要瞎想,她会出什么事?”
第三天早上,太阳刚照到村西的山腰,阚世邈正站门前向蕲城方向张望,阚福祥骑着车子飞快地来了,看到他就跳下车子,嚎啕大哭:“俺叔,俺婶儿走了!俺婶儿没了!”阚世邈好像当头挨了一闷棍,晃了几晃靠在门框上,嘴唇颤抖着问:“香雪怎么,怎么了?”阚福祥泣不成声:“俺婶儿,俺婶儿……跳楼……自杀啦!”
“雪儿!”阚世邈大叫一声,瘫在地上。大果哥仨和香雪娘都院里跑出来,抱住他哭成一团。
阚世邈在地上躺了好大一会儿,硬撑着爬起来,一个个抱了下儿子,交代说:“好好跟恁姥在家等着,我进城去给你们把妈接回来。”说罢扑通跪在香雪娘面前,悲切切地叫了声:“娘!”转身跨上阚福祥的车子。
阚福祥带上阚世邈,再也不绕圈子,直奔阚镇而去,一路穿过阚镇街,哭着大喊:“老少爷们儿,香雪婶儿死了!咱们的好院长,阚镇的好闺女,阚家的好媳妇香雪婶儿让人逼死了,都去蕲城为她报仇啊!”
赵香雪是今天凌晨在市医院跳楼自杀的。
前天凌晨,香雪摸黑回到蕲城,一个人穿小巷走小路,走到自己家门前,看看周围没动静,就掏出钥匙开门进院,哪知道一进门就被一群戴红袖章的人团团围住。她顿时意识到,自己早让这伙人盯上了,他们知道她过罢春节就会回来,已经翻墙进来等她上钩。在香雪打愣的功天,一身绿军装的秦爱玲从后面走过来,冷笑说,赵香雪,你这个狡猾的走资派,再跑啊,看你能不能跑出我的手心!香雪见是她,就冷笑厉声质问,秦爱玲,你想干什么?秦爱玲哼了声说,老娘想让你换掉资产阶级的脑袋,想让你把院长位子让出来,让你把《神仙方》交出来!香雪怒目相对,说,官迷心窍了是吧?想当院长你是妄想,想要《神仙方》更是白日做梦!秦爱玲伸手就是一巴掌,喝令,把她关起来,狠狠斗,斗死她!
上午,秦爱玲亲手用理发推子给香雪剃了阴阳头,喝令手下的人对她五花大绑,在一块白牌子上写上“走资派破鞋”五大字,挂她脖子上,和阚福祥一起批斗。批斗开始,秦爱玲首先宣布香雪的“罪行”,说她在社会主义改造的时候,把大批金银财宝隐藏起来,花钱买官当上市医院的院长。她和阚敬邈把国宝《神仙方》藏起来,企图送给台湾的蒋介石,卖给日本鬼子。她还编造谎言,说香雪在陈厚忱活着的时候,就勾引阚敬邈,经常跟他到紫琪茶馆鬼混,还说她跟阚敬邈结婚后,又跟阚敬邈的亲侄子阚福祥有关系……如此奇耻大辱,香雪如何受得了?当场就气昏过去。当天夜里,秦爱玲他们把香雪囚禁在门诊大楼三层的一间房里,由一男一女看押。凌晨时分,香雪趁那两人昏昏入睡之机,冲出房门,爬上三层楼顶,一头栽了下去……
阚敬邈坐着阚福祥的车子赶到市医院,直奔太平间。
香雪的遗体安放在停尸床上,身上罩着雪白的单子。马如琴、高玉清等人围在跟前呜呜地哭泣,看见阚敬邈进来,一齐迎上去,抱住放声大哭。阚敬邈脑袋懵了下,连忙挣脱她们向停尸床跑去。
这哪还是香雪啊,半黑半白的阴阳头凹陷下去半个,脸色成了一张黄蜡纸,两眼紧闭,牙关紧咬,一只断裂的胳膊只剩一层皮连着……
“雪儿!”阚敬邈大叫一声扑上去,把香雪搂在怀里,哭着大喊,“秦爱玲,你这个恶女人,老子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这哭喊声响得那么突然,那么震撼,那么使人心碎而又令人毛骨森然!
高玉清过来搀着他说:“阚院长节哀,咱把赵院长送火葬场去吧。”阚敬邈摇头:“不,她是阚镇的好闺女,阚家的好媳妇,是我的好女人,孩子的好妈妈,我要带她回阚镇,一直陪着她。”说着就把香雪抱起来,走出太平间,又说:“马姨玉清,去帮我租辆车,我要送她回家,三个儿子等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