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永曾之前还揣摩着该不该和房间里边的人联系上,但是自那一声枪声之后,就陷入了沉默。其中一方中断了交谈,似乎是有人死了,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被发现目睹了现场,根据一些好莱坞大片的剧情,必然会遭受反派的追杀,到时候将是天罗地网无处遁逃。但是如果房间里的人掌握着出去的钥匙和方法,又岂能白白错过,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看过好莱坞的大片吗。
这时房间的门竟然被打开了,疯子们一拥而入,但很快那些哀嚎声陆续消失了,接着就是倒地的扑通声。闵永曾得出一个结论,房间里不只两个人,至少还有两个或更多的人,并且有锋利的冷兵器,手段相当干净,没有发出碰到家具额外的碰撞声。高手,一定是高手。
“已处理干净,请走,王。”一个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
“通知赤链,按照B方案。唉——”那沉沉地嗓音仍然叹着气。
“王……”这是一个更显沧桑的嗓音。
“已定了,不必再说。蝮,捕鼠勿尽啊。”
“是。”那沧桑的声音中,夹杂恶狠狠地咬牙声。
捕鼠务尽,老鼠,谁是老鼠。
闵永曾有些不寒而栗,贴在墙壁上的背层层发凉,有些担心手心子里出的汗会不会滑了手,掉了凳腿,搅出点声音就糟糕了。他拍了拍身前光头裘的背,看见了他头上澄澄发亮的冷汗,他回过头来,瑟瑟咬牙,摇了摇头。
房间里至少有三个人,可以轻易地对付一堆疯子,手上有利器和枪,而且刚杀了人。闵永曾凭借看过的那么多枪战电影的经验,得出的结论就是,不是主角,没有惹得起的命。
于是他示意背后侯振国先退,三个人慢慢地向后撤。
侯振国用他的神兵利器打开了一间房门,三人蹲着身子溜了进去,靠着窗边席地而坐。蹲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三个人一动不动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心惊胆战地倾听着周围的声音,但是一切陷入了死寂之中,直到一声铁门阖上的声音穿透了走廊。
“走了?”尖着嗓子的是侯振国。
“大概吧,谁去看看?”捂着嘴说话的是闵永曾。
“饿死了。”无精打采颓废的声音是光头裘。
“那就侯振国你吧,踩点的事情,是你的老本行。”
“我一个瘦皮皱脑的干巴货,碰着麻烦能顶啥用。”尖着嗓子的侯振国一百个不乐意。
“光头,黑灯瞎火的事你做的最多了,正好显你的本事。”
“饿死了。”那颓废的声音重复着这句话。
无可奈何,闵永曾被两人以华盛顿和宋江的名义给推了出来。
他是三肢着地爬着走的,短短的十几米的路,在他眼里就好像无数的阶梯,变得陡峭,纵入云霄。黑暗更如浓郁地雾笼罩在走廊里与他的心中,一道道铁栏杆的阴影塞进了他身体,使他手脚愈发沉重,寸步难移。那躺在门口的尸体,更不知会不会如同提讯室内的狱警一般又哀嚎着复生,瞪着血眼,张着口咬过来,而自己此刻只有一个人,手上只有一根木凳脚,如果死,一定会死的五马分尸吧,那躺着的四个疯子一人抱着一片。想着想着,闵永曾更觉浑身冰冷,一半魂已不知落在哪里了。
贴着冰凉的墙壁,附耳倾听,鸦雀无声,便又半蹲起身子,从窗口斜望进去,一片漆黑,无物可见。
“吱吱,吱吱。”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口号,闵永曾学着老鼠叫了两声,刚叫唤好,立马又觉得后悔,学什么不好,竟学老鼠,但侯振国的说法来讲,看守所啥动物都没有,就是不缺老鼠。
两人悉悉索索从后跟了上来,闵永曾壮了壮胆子,背靠着门,手拧了拧把手,未锁,轻推一条缝,打着手电照进去,无声亦无息,于是推开了门。光照可及之处,只见六具尸体横七竖八躺着,其中两具尸体是被利器刺穿头颅,一击毙命,那一元硬币大小的洞均从眉心处扎入,后脑而出,另有两具尸体被削开了天灵盖,半个瓢盖儿连着头发扣在了地上,一具尸体脑袋竟被一劈为二,闵永曾不禁吞咽着口水,暗想着,好厉害的膂力,又准又狠,不是好惹的主。
啥活人都没有。光头裘打开了灯,侯振国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躺在最里边的一具警官服装的中年男子尸体倏然翻了起来,竟然蹦上了办公桌,又一步跃向了侯振国。说时迟那时快,闵永曾匆忙间抓起手边的折叠椅就投了过去,没想到力用偏,砸在了侯振国身上,他往右一倒摔在了尸体堆上,险险地避开了攻击。那疯子刚落地又起身,径直扑向闵永曾。他往后一退,右手抓凳腿底端,直直送出插在疯子脸上,撞了个满怀,顿了一顿。光头裘从一旁站出抡起木凳腿来一个全垒打,没想到碰到了边上的书橱,砸碎的玻璃哗啦啦啦的一片脆响。而闵永曾垫步,一个侧踢,径直踢在疯子脖子与胸口的结合部,其整个人往后一倒,撞在了办公桌边沿,上半身受着惯性仰面躺了下去,磕在了一个笔筒上,瞬时,人抖了两抖,不动了。
侯振国撸着脑袋,推开椅子爬了起来,三人迈过尸体,围着疯子一瞧,几只笔竟然扎破其后颅,直直插入脑中,一支笔从后颈部穿入,从其口中突出。闵永曾本已空空的胃,更加难受,捂着干呕了半天,没吐出点像样的东西来。
这时,大家赶紧分头忙开了,光头裘四处翻着抽屉,忙活着找些能吃的东西。侯振国搜着每具尸体身上的口袋。而闵永曾则愣愣地盯着被笔扎死的尸体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天花板,其身体似乎仍有着微微的颤动,而太阳穴上有着一个明显枪伤的创口。
为什么。闵永曾反问了自己三遍,觉得这不是自己智力范围能够解决的问题,然后能够更清楚的现实问题是,他身上背了三条人命,绝对够得上枪毙的了,他感到自己眼前一片昏暗,所有的实物都从视野中消失了。
“振国大哥。”
“怎么了?”
“被我踢死的,是谁?”
“哦,上次巡视见过,那就是潘所长。”
闵永曾脑袋“嗡”的一声更为头大了。
逃,天涯海角都得逃,非洲还是南美呢?
老妈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他拿不定主意。
“喂。”侯振国透露出兴奋的声音,“找到了,电子密码卡。”
他从一高个子尸体上衣口袋里找到了,顺便抽出了皮夹子,顺走了钱。
“操,没吃的。”另一边的光头裘恼怒地把所有的抽屉拉出,掀翻在地上,各种文件、杂物、照片等散落了一地。闵永曾捡起了其中几张照片,照片中那些光着身子的人,面目狰狞,双眼血红,身体变形扭曲,四肢膨大,然而其相貌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哪里见过。为什么自己都见过呢,闵永曾有些不明所以,更有点惴惴不安。
“搞出那么大动静,我们赶紧得走。”侯振国催促着两个人。
闵永曾赶紧捡起了掉落在角落里的一把手枪,插在了自己的腰间,随后熄了灯,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侯振国引着路,下到三楼兜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要通往第二道门,只能从所长室楼边上的安全通道下到第二层。当三人绕回到三楼最边上安全通道口时,却听到了楼下不妙的声音,那低沉的哀嚎声,悚然汇成了一片,层层叠叠,绵延不绝。闵永曾思忖着,难不成刚才的搏斗,造成的声响会引发疯子们的集聚?但是之前的枪声与铁门阖上的声音又该是怎么解释呢,回想起被几百个疯子围追的那情形,仍然有些不寒而栗,如果枪声响起那会儿,这里的疯子必然会涌向四楼,那么那些人又是怎么离开的呢,铁门阖上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根本运算不了这些复杂的问题,于是探出头,想往下看,楼道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时光头裘竟又打着手电往下照,不照则已一照惊人,那些血红的眼睛齐刷刷的像他们瞧来。
“你妹的,脑子被驴踢过。”闵永曾没骂毕,光头裘一步从他身边窜过,一边吼了一口:“跟着快走。”一瞧侯振国已早已往三楼另一边跑了,闵永曾跟着跑着,破口大骂:“你妹的,是来整死我的啊。”
身后脚步声踢踢踏踏一片杂乱,沿着三楼走廊狂奔,之后转了个弯,侯振国又引着他们往四楼跑,闵永曾这才明白,这是兜起了圈子,有时还故意放慢脚步,让疯子追紧点。
侯振国冲着闵永曾说:“别怪裘大哥,我让干的。”
“哦,你的注意啊,振国大哥。”
“堵上了,就这办法了。”
“啥?”
“拉开了跑啊,好出去啊。”
“还是你,脑子转得快。”
“加快跑,拉开点。”
当又从所长室那边楼梯跑回三楼的时候,光头裘打了个前站,手电照过去,楼道里余下了两个疯子,没了目标,徘徊着。见着他们的样子,立马扑了上来。
若是一群,尚且畏惧,三人居高临下,手持凶器,见着了也不慌,只见光头裘和闵永曾封着路,两人持着凳腿从上往下劈头打下,砸了个正着,两个疯子翻滚着从楼梯上滚下撞到了墙壁上,未等起来。两人三步并两步跳下阶梯,接着抡起凳腿,往其脑袋上招呼。
这时,侯振国呼喊:“上面的滚下来了,赶紧。”
三人舍下疯子赶紧下到两楼,拐到了第二道闸门处,光头裘和闵永曾守着后面,侯振国用手电照着门锁,刚要把电子密码卡插进去,门自动“咔嚓”开了。
闵永曾一回头,惊喜:“开了,有救了。”
侯振国一脸惊愕,望着他俩:“我还啥都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