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用哈欠作为招呼,他独自站了起来。揣上桌边的烟袋锅子,慢慢悠悠的朝院子走去。
“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这事!”老太太撩了一眼老伴的后背说。
“爸也抽不少年了吧?”张燕笑着随口问了一句。
“从我记事就吧嗒吧嗒抽,”二江来了兴趣,立即插过话来说:“记得小时候家里还种烟呢!我爸把好几大摞烟叶码好了,用根绳子串起来挂在墙上。等哪天抽完了,就摘下一摞来用刀剁碎。一边剁还得一边抽着。我小时候记着他那烟袋老不离手。”他仰着脖子,透过窗户看了眼正在院子中抽烟的父亲,“现在抽得少多了,从吃饭前到现在才抽了这一袋。嗨!毕竟岁数大了,和年轻时比不了了。”说完,二江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了点无奈。不知是因为父亲的抽烟还是年纪。
“什么时候能彻底不抽就好了!”老太太哼着气说,好像对老伴儿的抽烟早已非常不满。“现在哪还有抽烟的?人家电视里的养生堂节目老说,别抽烟别抽烟。抽烟能引起好多病。我说过他多少回了,不听!等哪天气急了非把他烟袋给撅了。唉!”老太太的责备是常以一声叹气结束的。这声叹气有着多重意思。即表示出她已尽到妻子的责任,又带出了夫妻间的无可奈何。同时,也有一种对于亲人才有的那种关心。
“抽了这么多年也不能嘎登就戒了,”张燕立即安慰着说:“身体都适应了,要是一下子戒了,还许出什么别得毛病呢。我那天看手机里说,有个老头得病后,医生让戒烟。他挺痛快,嘎登就把烟戒了。结果戒了没半年人就没了。”说完撇了撇嘴,表示对于医生的某些话也不能完全相信。
她的这些话只是一种纯粹的安慰。安慰着婆婆也安慰自己。假如公公能够决定立即戒烟,她能举出无数种立即戒烟的好处。可是公公并没有这种表示,作为晚辈也自然不好去说什么。要说她有点什么人生经验的话,那就是即便最亲的两个人,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自己的好心只适用于自己,非要把自己的好心塞给对方,很可能换回来一套驴肝肺。
就像婆婆的那声叹气。是不知拌了多少嘴,互相吃了多少个冷脸子才形成的一种妥协。二江并不抽烟,假如抽的话,她最多也只会和婆婆那样,用一声“唉”去结束责备。
妞儿已经有些待不住了。拿着妈妈的手机摆弄了半天后,也最终失去了兴趣。她这个年纪还控制不住自己老在一个地方待着。于是几个屋子来来回回的乱转。一会摸摸这,一会又摸摸那。大人们刚刚还看见她在旁边,一转眼就不知溜哪去了。只能靠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去判断她的大体位置。父母或奶奶会立即高声嘱咐一句:“老实待着,别摆忙!”
假如有另一个孩子在,她能在一个地方连玩上三天三夜也不带喊累的。可是这里并没有其他孩子,她在转累又摸累了,被大人们说了无数次老实待着后。终于向妈妈出了那句早就想说的话:“妈,咱回家吧。”
“着什么急啊?刚来多会儿就回去?”张燕假意的责备着孩子,其实她心里也了有告辞的。她看出来老人有固定的生活习惯,一旦打破了就不易恢复正常。公公哈欠连天的,明显是到了午觉时间,可能碍于他们坐在这里不便于去睡吧?但自己张口告辞呢,又怕老人误会是他们自己想赶紧走。陪伴父母也是晚辈的一种责任。
孩子的话给了她一个小台阶,她准知道她的责备起不到多大作用。果然,妞儿耍起了骨头。像个小牛似的用头顶她的胳膊玩。
“走吧走吧。我困了。”妞儿央求着。身体直往张燕的身子上贴。意思是,不走也别想好好待着。
二江没有说话。只要有妻子在的场合,他不便于对孩子说什么。按照他的观念看,有时会觉得孩子做得某些事不妥,但只要妻子没说话,他就干脆闭上嘴假装没看见。他长时间在外打工不能回来,妻子可是天天陪着孩子的。他的观念自然要让位于妻子。
“得啦,回去吧!孩子玩了几天了,是要多睡会觉。”老太太坐在对面发了话,“有工夫在带孩子过来,离得又不远。”她边说边往起站,一副已经准备好送客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