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4 五十七课
古文经典交流学习群 郭老师
郭志强,1996年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 ,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政史地》编辑部主任。
3.17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语音整理
利用今天的一点空闲时间,我们来继续共同学习《论语·八佾篇》的第17章。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这一章表面上来看呢,是在讲理的变化,实际上是在说历史的变迁。
子贡这个人呢,我们前面多次讲过,姓端木,名赐。是孔门弟子里比较杰出的一个。它具有商业头脑,可以说是儒商的鼻祖。同时呢,也是当时的一个外交家,周旋于各国之间。
他个人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可以说是孔子周游列国的主要资助者,甚至呢,孔子晚年的生活来源也主要来源于子贡的资助。他的富有程度甚至能够与君王相提并论,他到任何一个地方,当地的国君都要对他客气三分,甚至,让出自己的席子,请他入座。
“去”是个通假字,就是取消的意思。也有人认为,是去除的意思,两者都能够解释的通。“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告朔”,是一种祭礼。每个月的初一叫朔,每个月的十五叫望。“告朔”,就是每月初一,需要宰一头羊来举行祭礼。这个“羊”,叫“饩羊”。“饩”就是不烹饪的,没有加工过的,宰完以后直接作为祭品来进献的。
这个告朔之礼,最初是很隆重的。就是由周朝的专门的官员,掌管历法的官员,测定一年每个月哪一天是朔,哪一天是望,这一年是不是存在着闰月的情况,都要在年末专门告诉各个诸侯。各个诸侯把这种历法领回去,放在自己的这个祖庙里进行祭祀。每个月来昭告百姓,指导农业生产。
但是到了春秋时期,周天子的地位一落千丈,逐渐失去了天下共主的地位和身份。那么诸侯呢,对这种仪式也越来越轻视,越来越淡漠。有时候都自己不再亲自参加,而是派了自己的代表就取回去了。祭祀的用品呢,也由最初的牛变成了羊。
到了春秋的晚期,孔子他生活的这个时代,这种祭祀更加流于形式。子贡虽然很有钱,又是个外交家。他可能承担了这个“告朔”祭祀提供羊的这个责任,时间久了可能就觉得有点心疼,每个月都要杀一只羊啊,是不是太浪费了?要不就算了吧,别祭祀了。我们从今天这个角度来看呢,这个子贡的做法情有可原。你杀不杀羊,这个历法的规定啊,是已经确定了的,大家按照这个历法去从事农业生产就行了。这是一个商人的本能的体现吧,那就是尽可能的降低成本儿,提高效率,完全是一种实用主义的想法。
但是,孔子针对这种情况反应比较激烈,他说,“赐也”,你这人太抠门儿了。“尔爱其羊,我爱其礼。”“赐”,是子贡的名字,孔子就直呼其名,你爱的呢是那头羊,而我最看重的是那个礼仪。那实际上孔子就是在感慨呀,感慨就是越来越少的人去重视礼仪。
本来是该国君参加的祭祀活动,国君自己不去派个代表去;最初是用牛来作为祭品,后来羊取而代之,降低了成本儿;那现在子贡又要把羊给取消掉了。孔子于是就发出了感叹。
孔子的意思是在批评子贡,尽管每月要杀掉一只羊,国君对这个祭祀也不再重视,但是毕竟杀了羊,保留了一种形式。这个形式虽然不那么重要,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实际上在现代生活中呢,也存在着这种状况,比如春节要不要放鞭炮?有人说,那不能放鞭炮,它不仅浪费钱,而且,它还污染环境,还会带来一些危险。于是呢,好多地方每到春节都实行禁放。但是禁的时间长了,好多人又觉得大过年的连个鞭炮都不让放,但就没有年味儿了。于是乎呢,有些地方就开始修改原来的那种一刀切禁放的政策,开始有选择的实行。甚至在一些农村地区,那个鞭炮在过年的时候,再有这个红白喜事的时候,那就随便放。所以这个政策呢,有时候总是在两者之间进行摇摆,实际上这也是传统与现实之间发生的一种冲突。
我们经常说反对形式主义,但是,有时候有些形式还确实非常必要。比如,天安门前的升国旗,你说你是重内容还是重形式啊?一个国旗班上百号人,工资待遇这个支出是非常庞大的。如果仅仅是把国旗升上去的话,一年花一万块钱雇个老头儿,每天早上给他升上去,晚上降下来,完全也能够解决问题。但是呢,它毕竟涉及到国家的形象,一个专门的国旗班,仪仗队,那还是非常必要的。
再回到这个文本上,我们来看这段话。就是子贡呢,想要取消每个月“告朔”仪式上的“饩羊”之礼;孔子就批评子贡说,你爱惜的是你的那只羊,而我看中的是祖先留下来的礼仪。这句话呢,可能说严厉的批评也不至于,至少孔子他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叹息什么呢?他叹息历史车轮不断的前进,谁也无法阻挡。就算他全力主张。去恢复周礼,他实际上也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张居正直解
告,是告庙。朔,是正朔。饩,是牲牢。古时天子以季冬颁来岁十二月之朔于诸侯。诸侯受而藏之祖庙。每遇月朔,则以特羊告庙,请而行之。鲁自文公以后,把这告朔之礼,废而不行了。而有司每月犹照常办备此羊。子贡以此礼今既不行,饩羊徒为靡费,故欲去之,以省费焉。是徒知一羊之可惜,而不知制礼之初意矣。
爱,是爱惜。孔子呼子贡之名而晓之说:“赐也,尔之欲去乎饩羊者,岂以告朔之礼既废,饩羊之供无实。爱惜此羊而欲去之矣乎!自我观之,所爱尤有甚于羊者。盖正朔颁于天子,所以示天下之有君,告朔行于诸侯,所以示天下之有亲,最为礼之大者。今此礼虽废,而饩羊犹存,后之人,或有因羊以求礼,举而行之者,若将此羊一并去了,则告朔之礼,随羊以亡,自此天子不复颁朔,而人不知有君,诸侯不复视朔,而人不知有亲矣。是礼之亡不尤为可惜耶?”夫孔子之意在于存礼,而子贡之言,唯求省费,圣贤度量之广狭,用心之大小,区以别矣。
孙中兴详解(摘)
综合各家古注的说法,我们可以知道:“告朔”是每月例行之礼。前一年天子在明堂“授时”(颁布历法)和太庙举行祭拜太祖的仪式,然后颁发历书给诸侯,诸侯回去后供在太庙。诸侯则每月初一在太庙祭拜。天子祭拜时用的祭品是牛,诸侯用的是羊。这也叫“视朔”或“听朔”。
“饩”,有几种说法:郑玄说是“牲生”,皇侃说“腥牲”,邢昺说是“生肉未煮者也”,朱子说“生牲”,就是祭拜的祭品。
“赐”,是子贡的字。“尔”,是“你”。“爱”,是“惜”。
“尔爱其羊,我爱其礼”,从包咸开始就认为理由是:“羊存犹以识其礼,羊亡礼遂废。”黄怀信认为:“羊,形式也;礼,本质也。”
〔按〕告朔之祭早废了,也没有影响到生产生活。所以,孔子此说是否有别意?比如是隐隐在为管祭祀的官吏留点福利,毕竟祭祀部门清水衙门,除了有祭祀分点猪头肉,平时啥外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