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说:“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钱穆老师为之解:“有人可和他共同向学,但未必可和他共同向道。有人可和他共同向道,但未必可和他共同强立不变。有人可和他共同强立不变,但未必可和他共同权衡轻重。”
晦庵先生说:可与者,言其可与共为此事也。 北宋理学先驱伊川先生说:可与共学:知所以求之;可与适道:知所往;可与立:笃志固执而不变;可与权:能权(知)轻重,使其合义。
伊川弟子龟山先生说:知为己,则可与共学。学足以明善,然后可与适道。信道笃,然后可与立。知时措之宜,然后可与权。
南宋大家洪兴祖(著作《楚辞补注》、《论语说》)说:易九卦,(易经系辞对以下九个卦象单独做了解释:履、谦、复、恒、损、益、困、井、巽)终于巽以行权。权者,圣人之大用。未能立而言权,犹人未能立而欲行,鲜不仆矣!
朱子语类记载:龟山(北宋理学家杨时)说:“权者,经之所不及。”这说却好。盖经者只是存得个大法,正当底道理而已。盖精微曲折处,固非经之所能尽也。所谓权者,於精微曲折处曲尽其宜,以济经之所不及耳。所以说“中之为贵者权”,权者即是经之要妙处也。如汉儒说:“反经合道”。
庄子亦说:行小变而不失其大常也,贵在于我而不失于变。
孟子.离娄说:淳于髡(音坤)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说:“礼也。”淳于髡说:“嫂溺,则援之以手乎?”孟子说:“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淳于髡说:“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孟子说:“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易经《巽》卦彖辞说:《巽》:中正而志行;象辞说:《巽》,随风,君子以申命行事。系辞说:《巽》德之制也;《巽》称而隐;《巽》以行权。
浅见:楼宇烈老师在中国人格精神里讲到,中国的文化传统给与我们的人格基因有几个显著标志:奉天法古、内圣外王、知行合一、重在体悟、执两用中、和而不同、守常明变。这个守常明变具有很大的智慧、仁义和勇气的文化资产。
但凡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认知达不到强力而不反的境界,通经达变便不可以为,肆无忌惮的以权变为理由不是正知。借用庄子外篇里夫子和老聃的对话:老聃说:“行小变而不失其大常也,贵在于我而不失于变。”
纲常伦理是千百年来稳定人文环境的定法,是经,以经为常,对应无常,此是礼法方圆,变在一时而不在一世。在应急情况下僭越礼制而不违背道义,是权变的支撑。这也和我们目前常常讲的创新也不无关联。
创新也是变,但其变不是横空出世,不是列缺霹雳。而是温故知新,继往开来,有理有节。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变在礼节制度因时因事而异,但而不失其义。
钱穆说:立,强立不反义。权,然后知轻重。“立于礼”,然处非常变局,则待权其事之轻重,而后始得道义之正。但非义精仁熟者,亦不能权。借口适时达变,自谓能权,而或近于小人之无忌惮,故必能立乃始能权。此说及是。
仁、义、礼、智、信里这个“义”字是变量,是中国文化在特有场景下的大应用。中国文化通俗的伦理道德主要标记符号是“仁义”,在百姓的日用生活中生生不息。但百姓日用而不知。周易系辞说:义以方外,此义之变要在方内,方就是规矩,其显性就是道义,没有了方,义变也就没有了缘起,就演变成为小人之“无所忌惮”了。
周易系辞同时说:敬以直内,每个人的内心都要有一个敬畏。孟子说: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也。智者以小事大,仁者以大事小,此亦是变。其变在乐民和忧民,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权之在此,新之在此,通经之大用。
大学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易经系辞也说: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此至善、此盛德都是通经达变,可与共学、可与适道、可与立、可以权。论语里说:立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此艺彼义也。道德经说: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此势彼权也。天下大势,恒以久远,权以微显。视之不见名为夷,听之不闻名为希。此为明权,见小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