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幽静,风刺骨。
马车已经候在将军府门口。第一辆湛蓝色的马车旁,站着则恭。第二辆墨绿色的马车候着智信。
她抬脚就往则恭那去,谁料才走出两步就被荣灿拉了回来。
“淮小姐去哪?校场的路不近,可莫走丢了。这年关了,匪蔻可不少。”
万人宴会,如此盛举。她是同他有婚约的,也不宜同阑阔同乘车。
“淮小姐请!”智信恭送她上了马车。她冷着脸掀开帘子,径直坐了下来,又放下了帘子。
荣灿紧随其后,上了马车就开始闭目养神。二人谁也未开口。直到半柱香时辰,智信声音响起:“将军,淮小姐,校场到了!”
诺大校场,搭了十数个大幄帐,一眼看去,浩大。
“回将军,大幄帐十三个,小幄帐二十个。分班分营搭建,将军的幄帐正是中央那。”智信汇报着。
“将士们每个都有位置么?”淮子琢问。
“那是自然,不叫他们来都不行。今夜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呢!”
淮子琢回头,见左襄笑呵呵来说道,随即板起脸朝荣灿道,“末将拜见三殿下,拜见将军!”
身后墨竹脸色就没那么轻松了,淮子琢赶紧上前,谁料墨竹反而安慰她:“淮小姐,不必自责。此事的确是墨竹过错,将军处罚二十军辊,已经是宽大处理。您就别置气了…”
“今夜就别在跟前伺候了,下去吧。”荣灿淡淡看了墨竹一眼。
“是,墨竹遵命。”墨竹往旁边一个小幄帐去。
“漾漾,走吧。”阑阔走慢了两步,朝她温和一笑。
幄帐内虽简陋,也算应有尽有。只是,与她想的万人宴会篝火晚会大不一样。本以为大家环绕一个篝火,吃肉喝酒。谁知道各自进了各自幄帐,都分散开来。
幄帐里头,中间环绕着一处空地儿,边上留了几个空座。不知道是不是左襄屁股受了伤不宜坐还是怎的,也没来。荣灿同阑阔还有她,底下就一个智信。
她连连摇头,这饭不吃也罢,不吃也罢。
“将军呢?”
直到孟旭萍闯了进来,她眉梢直跳。
“荣灿,怎么不等我?亏我还特地去将军府寻你,谁知你竟然先走了!”孟旭萍径直在荣灿身边坐了下来,端起荣灿酒杯一个‘咕噜’闷掉了。
一旁侍女正递着新酒杯,一时竟不知道该放哪去。
“孟小姐果然女中豪杰,喝酒也如此厉害!”阑阔道。
孟旭萍爽朗一笑:“三殿下知道什么呀,我们从小就是在酒瓶子里泡大的。孩童时,旭萍常同将军偷偷溜出去喝酒,听曲!京里最有名的四翡,哪个没见过?”
阑阔侧目沉思,片刻摇头:“吾的确未曾听过,不过料想青梅好友常结伴饮酒作乐,也知是乐事一桩。”
阑阔好似想起什么,望向淮子琢:“初见漾漾时,也才十岁。在书院岁月竟如同眨眼一般,不知不觉,一晃也快六年了。年后,漾漾也要及笄了罢?”
淮子琢也回忆起书院的岁月,叹息:“是呀,先生严厉,合柏唠叨,合成可爱…广艺师姐同小陶二人一见面就拌嘴不停…”可惜现在,大家各奔东西。
“这酒辛辣,吾带了青梅酒。”阑阔将她跟前的酒端来,递上了青梅酒。
“青梅酒?!”淮子琢颇为震惊,喜笑颜开来,小口轻抿了一点,还是熟悉的味道。
“慢慢喝,别呛到了。”阑阔无奈笑起。
孟旭萍连连摇头:“到底是弱女子,喝酒竟爱喝果子酒,有甚意思?要旭萍看,酒就要喝辣的,菜就要吃香的!荣灿你说对不对?”
“这么多吃的,竟堵不住你的嘴?”荣灿神色阴晴不定,片刻冷冷回道。
孟旭萍喝了几杯酒,头昏昏沉沉起来。以往她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昏沉感冲击大脑,叫她迷糊起来。
“这酒…有问题…。”孟旭萍倒了下去。
淮子琢惊觉,四下看了看,荣灿此时也趴在了桌上。一旁阑阔也好不到哪去,虽喝的不多,可神色也恍惚起来。
“阑兄?阑兄你怎么了?将军?…孟小姐?”她后背发凉,努力想唤醒每个人。
这时,蒙古包门帘掀了开来。一个中年男子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再看到了只有淮子琢一人清醒时,才稍稍放松了警惕。
“你是谁?要做什么?”淮子琢冷静站了起来。今夜万人宴会,大家都喝的尽兴,吃的畅快,没人会注意到这儿。事实上,谁也想不到,万人在场,谁人敢入?可偏偏眼前的男子反向而入。
“雪娘娘指引着脚下的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所以,我们是有缘分的!”
“雪娘娘?你是南番人?”淮子琢不动声色拿起桌上叉子,逐渐靠近荣灿。
“你来寒玗有何目的?外头上万将士,若是本小姐大叫一声,你也别想活着离开!”她冷着脸,身后的手握着叉子,往身旁荣灿身上捣去。
“那我保证,连你在内…在座都是我的陪葬。”男子不怒反笑,瞧她仿佛像个绵羊。人畜无害手无缚鸡之力的绵羊。
就在此时,男子低声不知说了一句什么。门帘后头又进来三个男子,为首的虽身穿将士的服饰,可粗矿的胡须,深邃的眼神一看就是南番人。
“怎么还留了一个?”翰霸天语气不悦。
带头男子溜了一圈,将淮子琢扣住,带了上来:“这女子不能喝酒,所以没晕!”
“你就是东灿未婚门的未婚妻?”翰霸天望着她,口气冰冷。
淮子琢尴尬一笑,这句话她倒是听懂了。“嗯,您看我像么?我不懂武功,不能喝酒,也不会打仗…”
她这弯拐的委婉,就差将孟旭萍拉起来告诉男子是她了。
“东灿的未婚妻是读书人家女儿。”身后男子回了句。
翰霸天冷着脸,盯着她:“将人带下去!”
身后稍微瘦小点的男子,替她披上了将士穿的外袍,用刀抵在她腰间:“别乱动,仔细点!”
来人里外接应的共计五人,人数不多也就带走了她同东灿。
“他就是雪娘娘要嫁的男人?”瘦小的男子,皱眉嘀咕。瞧东灿别扭的很,翰霸天回头,冷冷回道:“闭嘴。”
旁的没听懂,这“雪娘娘”三个字她是听懂了。
从幄帐间隙中间,穿过了校场。校场外头是辽阔的平底,上头有几辆那车候着了。
她眉头微皱,看着尚在昏迷的荣灿,这次算是被他拖累了。上了马车,她双手被捆的严实。荣灿虽昏迷,可也好不到哪去。
“喂!”她挪动脚的位置,踢了踢他。可是仍然没有回应。
那车在黑暗中一直往前行,她看着昏迷的荣灿,又有些于心不忍。虽然平常对她也没甚好脸色,可毕竟也是一条命。
她努力背过身,够了层棉袄垫子挪荣灿身上。
“哎,兄台,前面到哪儿?”
“闭嘴,再说话给你扔这!”
马车外,漆黑一片。她吓得缩回脑袋,不小心一瞄,瞧见了荣灿腰间腰带结上的蓝宝石珠子。虽然瞧不真切,可是不用想也知道价值不菲。
“渍渍渍,看着怪低调的啊!”她暗暗道,反手在荣灿腰间摸了半天。
突然,身旁之人好似动了一下。
她猛的回头,黑夜中,荣灿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在看着她。
“你!”她又觉不妥,赶紧回头看了眼,外头并无异常。淮子琢小心靠近荣灿,低声问:“将军何时醒的?”
“再不醒,本将军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毁在你这小丫头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