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伴着朝霞格外刺眼。
淮子琢小心翼翼替荣灿换了新的药,本想嘱咐两句,想了想也不太适合。
“将军,好了,子琢可以回去了么?”
“淮小姐是否对谁都如此?”荣灿穿好了衣裳,并未回答她的话,反而问起她来。
“唔?”她疑惑。
“对谁都是如此热情,付出真心...这样可是容易受伤的。”
“我只是想无愧于心,没想过求报答。白竹先生说过一句话,子琢觉得甚好。‘行于天地间,只需坦坦荡荡无愧于心,人生便清明豁达长乐。’人与人,本来就应该少点算计,多点真诚,不是吗?”
她反问。
“白竹么,的确是个难得的清明之人。既然师从白竹,不知淮小姐可听白竹先生说过一句话?”
她疑惑:“甚话?”
“荣将军铁骨热血,忠君爱国。知礼守节,可成良配。”
遥想尚在临潺时,白竹的确对她说过此类的话。不过她一直以为是安慰她顺应天命罢了。
“先生是个读书人,私下...不同我们说这些。”她含含糊糊。
“本将军只是建议淮小姐考虑一下。”荣灿替她开了门。
待淮子琢走后,智信复又回去。
“封锁消息,将那两个庸医解决了。另外,加派人手,别叫暗中的人有可乘之机。”
“是,末将遵命!”
天色大亮,荣灿精神抖擞的出现在她跟前。同来的还有阑阔,她顶着乌黑的眼睛,勉为其难的瞧清了来人,行对了礼。
阑阔愣了愣,好久才道:“漾漾...水土不服么?”
她刚想摇头,想想只能点头,打了个哈欠:“阑兄,还是你的命好。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呵呵,是么。吾以为漾漾大大咧咧的个性,到了哪都能自在。怎么,这将军府还待的习惯么?”
昨夜外人在,他二人只能客客气气。今日,没了外人,她也就不讲规矩,跟阑阔说话直来直往。
“这...挺冷就是。”她看了眼荣灿,吸了吸鼻子。
“北方的确寒冷,不过北国风光也是极美的。吾来时,见大雪覆山,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十分壮阔。”
“可是雪水化了,伴着污泥...随便一走,哪都脏兮兮。依我看,不如腊梅,有傲骨有芳香...还有姿色,甚是好看!”她满面笑容。
“腊梅香自苦寒来。”荣灿接了句:“雪色同腊梅,各人看到各人的美。”
“将军此话不假,想起上次同将军一别已是五年有余了罢?”
荣灿点头:“正是。”
五年,沧海桑田。
墨竹布下了早膳,她抬眼,发现今日墨竹好似...更好看了。墨裳藕钗,薄粉轻点。
“墨竹可用过早膳了?要不要一同坐下食些?”她问起。今日早膳也实在太丰富了些,翻着花样上了十来种。
“墨竹用过了,谢淮小姐。”
她倒是颇为纳闷,同样是熬了夜,怎地只有她如此困倦。而大家反而都精神抖擞。荣灿是就罢了,墨竹也是。
“则恭呢?”她四周看了眼。
“将军的校场是出了名的,则恭一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索性今日也没别的事,就让他去了。”
淮子琢想起什么:“是了,则恭常跟在阑兄身边...不晓得可有听他说过一些话?”
荣灿同阑阔二人皆看向她。
“甚话?”
她咽了咽口水:“嗯,就是有关于我家小陶的...。”
阑阔愣了愣,看了眼荣灿后,想了想片刻:“吾在临潺时,他二人就常结伴而行。关系甚近,漾漾不是知道的么?”
“唔?我是知道,我是问私下...私下则恭可有说话甚关于小陶的话。就是那种,旁人都不晓得话!”
“临潺一别时,小陶昏迷不醒被安排在了广府。他二人就是在广府同养好的伤,后来则恭追随吾回了京。而小陶则留在了书院...他二人关系,想必在那时就...。”
“什么?”她震惊。
阑阔温和一笑:“这些时日,只要有机会则恭便私下寻找名医,虽然未听他说过甚...可是吾能看出,他对小陶姑娘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她甚是满意。
“看来二位已经说同了?”荣灿淡淡开了口。
“将军又怎晓得我二人说什么,是了...”她侧着脑袋想了想,“在建德时,我曾遇到了那半吊子神医赛华佗,不知二位可对他有印象?”
“赛华佗?”
荣灿抬眼看了她,复又摇了头。“不曾。”
“可是在建德时,替吾开了副药方压制毒性的神医?说起来,若不是他,今日恐怕二位也见不着吾了。只是不知那神医下落,若见着了得好好酬谢一番。”
听阑阔说完,淮子琢暗暗叹息。
“罢了,罢了。”
智信匆匆来,后头还跟着孟旭萍。打进了来,孟旭萍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荣灿。
“旭萍见过三殿下!”孟旭萍在荣灿一旁坐下,气势之大,叫淮子琢直想后退。
她看了眼阑阔,打了句哑语。阑阔朝她微微摇头,一旁墨竹已经撤下早膳,端来几杯茶水点心。
“荣灿,何时回京?”孟旭萍此番来就是问大部队何时归去。孟家尚有一位兵部尚书在朝,虽不是她亲生父亲,可叔叔一辈相当于半个父亲了,对她也是极好。
“年关,等安顿好众将士,发放完军饷。怎么,想回去了?”荣灿想了想,“是了,孝珂会先带一批贡品回,你可同他一起。”
“旭萍才不要同他一起,我要等你!”孟旭萍回头看了淮子琢:“淮家也算个人家,就如此将女儿送别人家,合适么?眼下在寒玗就算了,到了京中,那便是镇国公府,于理于节就这么住进去,不太合适吧?”
淮子琢丝毫不在意,听闻孟旭萍这话心里倒暗暗高兴。若是镇国公不喜她,那倒正合了她的意。
“是么?”
“旭萍闻但凡女子嫁娶,都是十里红妆。只是虽未见过那样浩大的场景,像淮小姐这样的,我也没见过。”
她还未开口,一旁荣灿拍了手。
墨竹从容取来四方墨檀木盒,轻轻摆在了荣灿跟前。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黑檀木盒上,淮子琢只是觉得似曾相识。直到荣灿打开了檀木盒,里头呈现一幅丹青。
“白竹先生差人送来了这副画,说是提前祝贺淮小姐的贺礼。”
“皇爷爷的画儿?”阑阔年幼时临摹过先皇的字,除了落笔乃先皇字号,这丹青也有一处特长。先皇崇尚山水,常画的就是一孤者身披蓑衣畅游山水间。两岸青山,身下绿水,身旁一根细竿。浓雾遮住半数神色,叫人瞧不真切。
淮子琢最初看这画便入了迷,这不就是白竹要的自由人。后来她自己也画画,虽不说同这幅境界一下,可也大体是山水植物墨画。
“正是先生收藏的画儿,只是这画如此珍贵…”她客套的将画儿卷起,收了下。如此珍贵,也不该现在送。
“白竹先生的好意,漾漾莫要推辞了。”阑阔目光流转,从画上收回。
“一幅画作陪嫁,这未免寒酸了些。”
“旭萍不得无理,这是先皇御赐的画儿,不是普通之物。先皇酷爱画画,可一生遗留仅两幅。一幅在东宫,先后传给了当今皇后娘娘,如今又传到了太子妃。还有一幅便是这幅,白竹先生赠于淮小姐的这副画儿。”
荣灿点头,颇为赞同:“儿时听父皇说过一嘴,当初他想花万金换这幅画儿,奈何先生就是无动于衷。”
孟旭萍反问:“那也奇了怪了,既然值万金,那老头子为何要给她?”
大家沉默,淮子琢也沉默。
“咦,这么看来这画儿同淮小姐画的风格好似差不多。”墨竹凑了跟前。
“受先生授业,得先生喜欢自然因为二人气性相投。先生并非寻常人,行事自然不能以常人眼光来看待。”阑阔目光看向淮子琢,“说起来,漾漾的画也是一绝。尤其是墨荷独浆,孤人。”
墨竹垂下目光,退了下去。
孟旭萍不服气:“会画画有甚了不得,又不能当饭吃。”
说话间,孝珂同则恭从外头来。
“末将拜见三殿下,拜见荣将军!”孝珂看到了孟旭萍,咧嘴一笑:“孟小姐好。”
孟旭萍点头:“孝珂副将,带这位侍卫大人去校场,可长了见识?”
“那可不!都说京里叶侍卫总管轻功天下第一,孝珂瞧,则侍卫也不比那叶统领差!满场里竟无一人比的上他!”
则恭急忙:“副将抬举了,那是大家都谦虚。”
“哎哎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则侍卫厉害,我等也不能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