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我的理解:这句话的现代文意思不难翻译,“疾”还是要讲讲。“疾”最早出现于商代甲骨文,字形像人的腋下中了一支箭,到春秋时期,代表人的“大”演变成代表床的“疒”(nè),字形像一个人生病后躺在床上。综合这些字形元素,“疾”就有“伤、病、速”等义。“伤”义随着字形的演变已经不用,“病”和“速”还在用,本章的“疾”就“病”义的意动用法,即“以......为病”,“疾贫”即“以贫为病”,“疾之已甚”即“以之(指代人而不仁)为病”。成语“疾风知劲草”的“疾”就是“速”义。还想纠正一下“百度”,成语“嫉恶如仇”“痛心疾首”并非“痛恨、仇视”之义,仍是“病”义,“疾恶”即以恶为病,“疾首”即头有病。如果把“疾”解释为“痛恨、仇视”,压根儿就不通。
“好勇疾贫”讲的是整个社会现象,如果一个国家都崇尚勇力,又忍受不了贫困,这个国家一定要乱,崇尚勇力定有侵略,不耐贫困必要抢夺(当年的日本即是如此)。当然从个人的角度讲也是如此,“好勇疾贫”之人只能干剪径强盗的勾当,这个家必“乱”。《学而》第一章较为详细地分析“人”与“民”的不同群类指向,本章的“人”并非指所有人,而是有“知”的所有读书人,不包括“民”。如此孔子的意思就是如果连读书人都没有“仁”心,久而久之这个国家也必乱,因为这些读书人是国家的领导者、引领者,如果这些人都“不仁”,那就可以干出比“好勇疾贫”更加可怕的事儿来,例如“三家分晋”,鲁国三桓等。诸多古注把“疾”注为“恶”(厌恶),例如《论语集注》说:“......恶不仁之人而使之无所容,则必致乱......”再如《读四书丛说》:“不仁者固所当恶,大学所谓......”我认为这种解释不妥当,因为《里仁》第六章“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就直接用“恶”,如果此处“疾”是“恶”义,为何不直接用“恶”?因此将“疾”释“恶”实为不当。从现实逻辑分析,全社会都“恶”不仁者,那就没有不仁者,怎么会乱?可见将“疾”释为“恶”在逻辑上也站不住脚。
言语意旨:孔子告诉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规律——社会群体如果普遍好勇疾贫,这个社会离“乱”不远了;如果这个社会的引领者都“不仁”,那这个社会也离“乱”不远了。
知行合一:如果理解了孔子说的规律,也就能深刻理解“努力奋斗”“共同富裕”的真意,深刻理解“打虎拍蝇”“从严治党”的历史必然。落实到个人,修身即修心,修正心、仁心。作为普通人,也就是孔子口中的“民”,切莫好勇疾贫,好勇斗狠的结果不是命丧黄泉就是身陷囹圄。从历史到今天再到未来,不管社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或状态,相对的“贫”“富”永远存在,即使不能安于贫困,也要如孔子所说的“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里仁》第五章)。如果把自己归到“人”这一群类,就不仅不能“好勇疾贫”,还应该修成“仁”人君子,因为这是你的社会责任,不能推辞,不可逃避,除非你自动归于“民”类。至于怎么修,并非本章主题,前文亦有多处呈现,此处不赘述。从“保身”的角度,一个有一定修为的人,一定是能够通过这些规律性的现象感知到社会状态的,虽然未必能做到或者说层次太低而不需要做到“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至少可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诗经·大雅·烝(zhēng)民》,读者诸君切莫理解成“明哲保身”的当代意思,如此必有违经典本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