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闺蜜突然给我发来了好些我10年前的照片,说是她终于找回了她以前的QQ号,感慨颇深,目光触及的刹那,往昔与闺蜜形影不离的画面,宛如老电影般,在脑海中逐帧放映。曾经那些无忧无虑共度的时光,似近在咫尺,仿若昨天才刚刚经历。
彼时,倘若心情欠佳,只需拨通那串熟悉的号码,无论夜多深,电话那头总会传来温暖回应,一拍即合,说出门便出门。月光下,我们穿梭在街头巷尾,一圈又一圈地漫步,天南地北地畅聊,吐露心事,分享彼此少女时期的秘密。也不知为何,总有源源不断的话题,仿佛彼此的生活是一本永远翻不完的精彩故事书。每次聊完,即便起初心情糟糕透顶,也能在不知不觉间雨过天晴。
可是如今,我们各自成家,孩子的降临,如同给生活按下了另一个开关。自此,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自由也仿佛成了奢侈品。她整日得围着两个孩子和工作转,我也被生活和工作困住,我再也寻觅不到一个能随时召唤,陪我散步聊天、倾诉心事的挚友了。
这学期,我记得当时讲授《记承天寺夜游》讲得正投入,思绪却如脱缰之马,猝不及防地联想到了我的闺蜜。那一刻,千般滋味涌上心头,万般感慨难以言说。而昨日闺蜜聊起来十年前的生活更是让我想起了这篇我感慨颇多的文章。
年轻时的苏轼,胸怀壮志,才情四溢,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潇洒。当年,他与父亲、弟弟三人一同进京赶考,凭借出众的才华,他一举高中,年纪轻轻便声名远扬,可谓是出名够早的了。
不知为何,正如张爱玲所言“出名要趁早”,然而那些早早出名的人,后来的人生似乎大都充满了波折与不如意。反倒是那些成名较晚的人,人生之路越走越宽广。
他,这位出名很早的年轻人,初入仕途,在凤翔做了一段时间的官职。命运却总是爱捉弄人,不久后,父亲不幸病逝,他与弟弟苏辙只能回乡守孝三年。待守孝期满,他再次回到朝廷时,却发现政治风向已然大变。王安石变法运动正如火如荼地展开,许多反对新法的官员纷纷被贬职或降职。而他,还未能敏锐地察觉到这政治风云变幻中的微妙之处,依旧秉持着自己的真诚与坦率,直言不讳地表达对变法的看法。在政治的舞台上,有时候并非实话实说就能站稳脚跟,可他偏偏就选择了这条看似“不通世故”的道路。
于是,他只能被外调,前往密州任职。好在,在密州他至少还握有一定的实权,能够实实在在地为百姓做些事情。然而,命运的齿轮并未停止转动。随着王安石变法的失败,他又回到了朝廷。本以为能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可他写的一道奏章,却被政敌抓住把柄,他们逐字逐句地进行分析,断章取义,最终酿成了著名的乌台诗案。这一案件,让他陷入了生死危机,死罪似乎在劫难逃。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许多人被他的才华与为人所打动,纷纷站出来为他求情。就连早已卸甲归田的王安石,听闻此事后,也不禁动容,特意写奏章替他求情。或许是众人的努力起了作用,他最终死罪得免,却依旧活罪难逃。他被贬到了黄州,此时的他,已过不惑之年,曾经年轻时的意气风发、风流洒脱早已不复存在。
在黄州的日子里,他熟读道家与释家的著作,在那些古老而深邃的智慧中,渐渐领悟人生的真谛。被贬至此,他担任的只是个闲职,俸禄微薄,几乎难以维持生计。为了养活一家人,他不得不买了一块坡地,亲自开垦,过上了自耕自种的生活。曾经人生最初的那种狂喜与梦想,此时对他来说,已然遥不可及,成为了一个遥远的梦。现在的他,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能让一家人安稳地活下去。
那是一个静谧的夜晚,当他准备入睡时,如水的月光透过门口洒了进来。在这静谧之中,他竟忘记了时间,不知今夕何夕,也忘了朔望的更替。这突如其来的月光,仿佛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弦。他赶忙起身,穿上衣服,来到了院子中。
月光下,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银纱所笼罩,静谧而美好。然而,这份宁静却也让孤独寂寞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不知从何处而来,似乎是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他的内心突然变得焦躁不安,一种强烈的渴望驱使着他,他急需找个朋友倾诉。
离他住处不远处,便是承天寺,那里有他不久前刚结识的友人张怀民。他迫不及待地推开门,朝着承天寺的方向跑去。当他赶到时,惊喜地发现怀民也还未入睡。在这有月亮的夜晚,对于那些内心寂寞的人来说,确实总是格外难熬。
他们二人,就在承天寺的院子中缓缓散步。月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四周静谧无声,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轻轻回响。至于他们在散步时聊了些什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在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两颗同样孤独的灵魂相互慰藉,彼此温暖。
在黄州的日子里,这样的生活片段还有很多。他还与朋友一同游览过赤壁,在那雄伟壮阔的赤壁之下,感叹历史的沧桑变迁,留下了流传千古的诗篇。他还结识了一位聋哑奇人医生,从这位奇人身上,他看到了生活别样的精彩。生活虽然处处充满不如意,但他却总能在困境中寻得乐趣,活出属于自己的惊奇。
在黄州,他开启了人生的另一种旅程。你会发现,只要远离政治的纷争,他便如鱼得水,能够将生活中的苦难巧妙地转化为文学创作的营养,滋养了一位文坛大师的诞生。
现在想来,那些因文章而成名早的人,大多心思单纯,他们的世界简单而纯粹。对于他们而言,直接踏入仕途,参与复杂的政治斗争,着实过于艰难。政治的波谲云诡,以他们的单纯心性,实在难以应对。
《记承天寺夜游》,便是他在黄州写下的一篇短小却意味深长的日记。每个人在人生的旅途中,都曾遇到过类似的场景,有过那样的时刻——在快乐时,渴望有人分享;在焦虑不安时,急需有人倾听。想想求学的那些青葱岁月,为了学业日夜苦读,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与期待;工作之后,面临着职场的起伏不定,常常感到焦虑与疲惫;成家之后,又被生活的琐碎所缠绕,难以脱身。其实,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如张怀民一样的友人,或许见面后无需多言,只需静静地陪着走走,便能让我们彷徨不安的内心得到些许安抚。
如今,那如旧的月色仍可相逢,可当年共赏月色之人,却已消散在时光洪流中,无处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