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墟场既有人间烟火,也有风花雪月。
冬月过半,岁末将来,又一年的日子将过去,新的一年又来了。周末墟场日,和妻子又去小镇赶墟,买些肉回去腌腊肉、做香肠。
岁末年关,在外面打工的男女老少也陆续回家了,小镇墟场仿佛一夜之间,赶集的人比平时骤然猛增长了十几倍。
小镇墟场的街头小巷,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那个挤,好像四五月在山上扯竹笋,往竹背篓里插竹笋一样,一点空隙也没有,小镇上的那条街,人流似乎凝滞一样。
好不容易挤出街头,我和妻子正沿着通往县城的公路。我俩这一样一些,那样一点,也装满刚买的新背篓,妻子背着新背篓,我提着两个袋子,走向停车场搭车。
在我俩前后左右,几个年轻的苗家黛催(阿哥),正试着,小心翼翼地靠近几个走在一起的漂亮的苗家黛帕(阿妹),你扯这个衣角,我扯那个衣角,讨问约会的日子和山洞。
“不呆,报来昂喽”!(表妹,报个日子约会喽)
“嘎闹喽,喂没勾不了!”(莫闹了,我有男朋友了)
“某雅对地没囊勾不,叭乃,鸡生?”(你哪里有男朋友,骗人的,不信)
“大囊,几来叭某”(真的,哪个骗你)
……
女孩矜持着说,男孩扯着衣角穷追不舍。
终于有个女孩不再矜持,和另一个男孩假装落下,并排着走,说着悄悄话。
“挡久了,满高挡久了”(等一下,你们等我一下了),落下的女孩一边朝着前面的同伴叫道,一边小跑着赶上前。
“阿对刀坚了!阿来黛催雄得很!”(那一对约好了,那年小伙子行)
我一看那情形,知道那个小伙子约到了,约会的时间和山洞就在那些悄悄话中搞定了。此情此景,让我情不自禁说起了苗话。
“米雄过,还果子秋奶,还对想某抽八,鸡假爷!”(老男人,还要想谈恋爱,不知羞!)妻子看我看到年轻人谈恋爱成功,似乎很高兴,白了我一眼数落道。
我没有觉得妻子是骂我,倒是像也很怀念年经的那段我们相识相恋的日子。果不其然,我猜到了。
“年轻真好!其实当年我们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浪漫!”我有点不服气,似乎有种“谁没年轻过,你老过吗”的念头,真有那么一股孔乙己的味道。
“一盘边边场都冒得赶,一盘山洞冒得进,就打落到你塘塘里,真是冒甘心!”或许是见到这些年轻的苗家黛催黛帕恋爱画面,勾起了的美好回忆,妻子俏皮地对我说。
“这冒是采(采意为在)和你赶边边场谈恋爱嘛?”
“果冒一样哩,哪有当妹崽嘎(年轻时)果时候心动、心跳吗?”
“有一盘赶场的压嘎(晚上)不是一路陪你走到你寨子吗?果天压嘎我也胆子太(大),其实你妈也晓得我采嘎(追)你吧?”
“就你想得美,是你死皮赖脸要送我回去的!”
"哪港(讲)的,你港你要回寨子里给人家送亲当伴娘的,刚刚又是我同事的新嫁娘,我嘎(追)伴娘也在理吗?”
“哪有果样子嘎路子(追女朋友)的?”
“哈哈,想想果时候,也浪漫的很!
“你果样子,还和人家比浪漫!”
“年轻真好!他们是不是跟我们当年一样?”
……
苗寨里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起于墟场,起于墟场边上的边边场。边边场上,那些美妙让人心跳、让人激动的爱情,属于苗家黛帕黛催的,他们的爱情火花在这里擦燃,他们的求爱苗歌在这里纵情歌唱。
苗寨小镇上的墟场犹如今天的互联网。
今天网上的许多用词是随着社会发展和日常生活的丰富而不断更新的,其实过去的苗寨墟场,犹如今天的互联网,是联系村村寨寨的纽带,是人们信息交流之地。
小镇各条进入墟场的或大路、或小路、或岩板路等在墟场边上的地方,像约定俗成一样,大家都叫“边边场”。
一直以来,边边场便是苗家的黛催黛帕吐芳心的相亲之处、爱情萌芽之地。
苗族的婚恋习俗是不需要媒婆牵线相亲,男女青年是自由恋爱,自我做主的,爱了就定终生。他们的爱情故事起于墟场,定于边边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