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撕了你这勾引男人的小贱货!”
苏曼青的尖叫声如同淬了毒的钢针,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狠狠刺穿小房间里凝滞的空气!她那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如同淬毒的兽爪,带着风声,狠狠抓向招娣裸露的、布满新旧伤痕的脊背!
那脊背单薄得像纸片,上面那道深紫色的棍棒状淤痕和狰狞的撕裂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脆弱!
招娣背对着门口,身体在苏曼青扑来的腥风恶浪中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试图躲避!那双刚刚还盛满屈辱泪水的眼睛,在背对着所有人的阴影里,瞬间褪去所有伪装,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死寂!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就在那尖利的指甲即将撕裂招娣伤痕累累的皮肤时——
“住手!!!”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暴怒吼声,猛地从沈国昌喉咙里炸开!那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撕裂般的痛苦和狂怒!
他动了!动作快得超出了他疲惫身体的极限!像一道绝望的闪电,猛地横插在苏曼青和招娣之间!同时,那只戴着名贵腕表、常年握手术刀的手,带着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朝着苏曼青抓来的手腕挥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皮肉撞击声,在小房间里爆开!
苏曼青只觉得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拍碎了!巨大的力道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趔趄了好几步,尖利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瞬间红肿起来的手腕,又猛地抬头看向挡在招娣身前的丈夫,那张扭曲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变得惨白!
“沈国昌!你…你为了这个贱人…打我?!”苏曼青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灭顶的绝望和被背叛的疯狂,“你竟然打我?!”
沈国昌挡在招娣身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蛛网般的血丝,那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暴怒和一种…苏曼青从未见过的、近乎毁灭的冰冷!他没有看妻子,也没有解释。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保护欲,一把抓起招娣滑落在地的、破旧的内衫和外褂,胡乱地、甚至有些笨拙地裹在她瑟瑟发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他的手指在接触到招娣冰冷粗糙的皮肤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触感,像冰冷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穿上!”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似乎又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颤抖?是命令,还是…慌乱?
招娣顺从地、麻木地任由他将那些粗糙的布料裹在自己身上,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她始终低着头,长长的、枯黄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单薄的肩膀,还在细微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那滔天的恨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苏曼青那歇斯底里的疯狂,沈国昌那迟来的、带着巨大震惊和痛苦的“保护”,都像最烈的酒,烧灼着她冰冷的灵魂。
“沈国昌!你说话!你被这小贱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苏曼青看着丈夫那副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样子,看着他竟然亲手给那个贱丫头裹衣服,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毁灭欲瞬间攫住了她!她不顾手腕的剧痛,再次扑了上来,尖利的手指这次直接抓向沈国昌的胳膊,“你给我清醒一点!你看看她!看看她那副下贱样子!她就是个…”
“闭嘴!!!”
沈国昌猛地转过身!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他一把狠狠甩开苏曼青抓来的手,力道之大,让苏曼青再次踉跄着撞到了身后的门框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如同淬了毒的匕首般钉在苏曼青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那眼神里的东西,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让苏曼青瞬间如坠冰窟的、冰冷的、带着巨大惊疑和…审视的陌生!
“下贱样子?”沈国昌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的,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寒意,“苏曼青!你好好看看她!看看这张脸!看看这张脸!!!”
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一把抓住了招娣瘦削的肩膀,强行将她半转过来,让她那张布满淤青、泪痕、尘土,却依旧能清晰辨认出轮廓的脸,暴露在苏曼青的面前!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她的眉骨!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沈国昌的声音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带着撕裂般的颤抖,他指着招娣脸上每一处与苏曼青年轻时惊人相似的细节,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剜自己的心!“你看看!看看这像谁?!像谁?!啊?!”
招娣被迫抬起头。她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或者说麻木地抬起了脸。额角那个鸽子蛋大小的紫黑色肿包渗着血丝,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是她自己咬破的),蜡黄的皮肤上泪痕纵横,那双眼睛里,此刻却不再是惊恐,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带着巨大嘲讽的空洞!她就那样,直直地、毫无波澜地,迎向苏曼青那双因惊骇而骤然睁大的眼睛!
苏曼青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招娣的脸上!
轰——!!!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劈在苏曼青的头顶!将她所有的愤怒、委屈、怨毒瞬间劈得灰飞烟灭!
她看到了!
那眉骨的弧度!那眼尾微微上挑的线条!那鼻梁的轮廓!那紧抿着的、透着倔强的唇!
像!太像了!像极了她自己!像极了她十八年前镜子里的模样!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她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将她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不可能…”苏曼青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发出如同梦呓般的、破碎的音节,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幻觉…一定是幻觉…珠珠…我的珠珠…”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摇头,目光仓惶地想要寻找依靠,却只看到丈夫那双冰冷得让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眼睛!
“不可能?”沈国昌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冰冷而残酷地敲碎了苏曼青最后一丝侥幸!他猛地松开招娣的肩膀(招娣的身体微微一晃,随即又站稳,依旧面无表情),向前逼近一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曼青,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拷问!
“苏曼青!十八年前!城西卫生所!那个暴雨夜!”沈国昌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苏曼青,“产房二!林秀芬早产大出血!护士李桂芬慌乱中抱错了孩子!是不是?!”
“轰——!”
苏曼青脑子里最后一点支撑彻底崩塌!她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果不是扶着门框,几乎要瘫软在地!沈国昌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那个被她刻意遗忘、深埋心底最黑暗角落的秘密!
“你…你胡说什么…”苏曼青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涣散,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想要逃避!
“我胡说?!”沈国昌猛地抓住苏曼青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强迫她看向招娣那张脸,那布满伤痕的身体,声音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看看她!看看这个被你亲手推进地狱的孩子!看看她身上的伤!看看她受的苦!苏曼青!你告诉我!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苏曼青惊恐万状的脸上,一字一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清晰地吐出那个让苏曼青魂飞魄散的名字:
“她!才是你苏曼青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女儿!!!”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尖嚎,猛地从苏曼青喉咙深处撕裂而出!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恐惧、绝望、难以置信和彻底的崩溃!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身体软软地顺着门框滑坐在地!昂贵的墨绿色丝绒旗袍沾满了灰尘,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不堪。她双手死死抱住头,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浑身剧烈地筛糠般颤抖,眼神涣散空洞,嘴里发出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嘶吼:
“不!不是!不是她!我的女儿是珠珠!是沈如珠!是干干净净、弹钢琴的沈如珠!不是她!不是这个下贱东西!不是这个浑身是伤的小偷!骗子!魔鬼!啊——!!!魔鬼!!!”
她的精神世界,在这一刻被彻底摧毁!十八年精心构筑的谎言、优越感和对“沈如珠”的全部母爱,在血淋淋的真相面前,如同最脆弱的玻璃,瞬间被砸得粉碎!巨大的认知冲击和铺天盖地的恐惧,让她彻底陷入了疯狂!
她指着招娣,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魔鬼!你是魔鬼!滚开!滚开!离我的珠珠远一点!啊——!!!”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想要远离招娣,远离那张酷似自己年轻时的、却写满苦难和冰冷嘲讽的脸!
招娣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苏曼青的崩溃和疯狂。她裹着那身破旧的粗布衣服,额角的肿包还在渗血,脸上泪痕未干,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和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死寂。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苏曼青在地上扭曲爬行、失声尖叫的狼狈模样,像看着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沈国昌看着地上彻底崩溃发疯的妻子,又看看站在一旁、如同冰雕般沉默的招娣,巨大的痛苦、荒谬和一种灭顶的绝望瞬间将他吞没!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金丝边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里,第一次涌上了浑浊的、迟来的泪水。
迟到了十八年的泪水。
为了谁?为了监狱里那个他倾尽所有去“营救”的假女儿?还是为了眼前这个被他亲生母亲推进地狱、浑身伤痕累累、此刻却冰冷得像块石头的…亲生骨肉?
他不知道!巨大的荒谬感和命运弄人的悲凉,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
“珠珠…我的珠珠还在里面…还在受苦…”苏曼青蜷缩在墙角,抱着头,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语,泪水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那副高高在上的贵妇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和疯狂彻底摧毁的可怜虫,“…她是我的…是我的…不是这个魔鬼…不是…”
招娣听着苏曼青混乱的呓语,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冰冷地向上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沈如珠?你的珠珠?
她当然还在里面受苦。
而且,这仅仅是个开始。
沈夫人,好好享受这迟来的“母爱”吧。
为你真正的女儿,流下你虚伪的眼泪。
这地狱,我们一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