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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淀斌
故乡,是生我养我、令我魂萦梦绕的地方。
记忆中的故乡,是这样的一幅幅画面:春天,河边成排的柳树垂下婆娑的枝条,几只鹅鸭在温润如玉的水面上游弋,金黄的油菜花遍布村庄和田野,村民们在田间耕种,孩子们在溪头捕捉蜻蜓;夏天,碧绿无垠的荷花荡里点缀着数不清的白莲花,石拱桥下,一大群孩子在小河里游泳嬉戏,河堤上一片蝉鸣,卖冰棍的男孩正拍打着木箱高声叫卖;秋天,水荡里满眼金黄的芦苇,微风过处,芦梢低头摇曳。田野里,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杆,到处都是人们收割忙碌的身影;冬天,低矮的村庄一片银装素裹,河面上结着薄冰,偶有小船经过,发出哗哗的声响,河码头边,有三三两两的村妇在淘米洗菜,而身后的村庄,炊烟袅袅升起……
故乡,又是年少时我梦想逃离、长大后却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看着父辈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辈子守着一亩三分地,过着贫穷、平淡的日子,年少轻狂的我便发奋读书,梦想考上大学、走出村子,见识外面更加精彩的世界。而当我终于实现理想,远走他乡,在城市里安家立业时,却发现故乡已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当我终于从无休止的忙碌中解脱出来重回故乡时,却发现此时的故乡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原来低矮的村落不知何时已长高了许多,村里竖起了一幢幢漂亮的小楼;原本熟悉的乡间小路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交错的柏油马路;曾经就读的小学也不知搬往何处,原本宽阔的大河怎么会变得像小溪一样?记忆中热闹的河码头几乎变成了一堆乱石。村头的李二妈是个能说会道、精明能干的妇女主任,现在怎么拄着拐杖了?还有,那么多曾经熟悉的青春年少的脸庞,怎么一下都不见了踪影?
我问父亲,我曾经的那些小伙伴呢,他们怎么都不见了?父亲说,现在村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没田地了,原有的田地都被集中整治、由种粮大户承包了,现在都是机械化作业,无需人工种植和收割了,所以很多中青年都外出打工了,很多人还在外面安了新家!小时候和你整天呆在一起的小刚去年生病走了,临死前帮儿子娶了媳妇。那个外号叫“黄毛子”的小平,都和老婆离婚10多年了,现在一个人住在打谷场的那间破屋子里呢……
我又问父亲,原来经常来咱家串门的张奶奶一家搬哪儿了?父亲笑着说,张奶奶都去世二十多年了。我说,哎呀,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都没一点感觉?父亲说,你离家时才20多岁,转眼你都50岁了,张奶奶要是还在,不100多岁了?我猛然醒悟:是啊,我都50岁了,父亲也有70多了啊!我突然发现,曾经年轻力壮的父亲,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花白,腰也变得有些佝偻了。
我走在村子的马路上,发现原来村子里的好多池塘和沟渠都被填平了,浇上了水泥路或是砌上了商品房,村子里的许多老房子已被拆除,家家户户统一建起了小楼。原来看戏的大会堂也年久失修,推倒重建,成了老年活动中心。原来的小学校遗址还在,只是那几间没倒的教室现在成了别人的厂房。村里还建了好几座露天小公园,夜晚还有“亮光工程”,就连村外的荷花荡、芦苇荡也大多抽干了水,变成了成片的粮田。
父亲说,自从村里通了自来水,村里以前人来人往的河码头跟着也就荒废了。农民田地没了,柴火就少了,大多数人家拆掉了土灶,改烧煤气灶,你看看,现在还有几户人家烟囱冒烟的?村里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连养鸭养鹅的人家几乎都没有了,要吃肉了,直接去菜市场买,你看看现在河面上还有几只鹅鸭……
不经意间,我猛然看见村子南头瓷瓶厂的那个大烟囱,那该有60多年的历史了吧,它原是村里的标志性建筑物,有四五十米高呢,自记事起,它就耸立在那儿,现在看上去,依然还是那个样子,哎呀,村子里唯一没有改变的也许就是它了吧!
新农村建设下的故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已不见了故乡原有的风貌。走在马路上,我遇见的也都是一张张陌生的或者似曾相识的面孔,而我,谁又能认出我就是当年那个从村子里走出去的曾经调皮捣蛋的小兵呢?
曾经多么熟悉的故乡啊,现在却变得让我陌生起来,我在记忆里努力寻找它的影子,并幻想把它们一一拼凑起来,可无论我怎么搜肠刮肚、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拼不出故乡原有的完整的样子!
我记忆中的亲爱的故乡啊,难道你就真的离我远去、渐渐消失了吗?
(于2023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