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久之恋恋不舍离开了会见大厅,一颗心兴奋得快要飞掉了,在跨过大厅的后门槛时,身子趔趄一下,差点摔倒。还是管理员手疾眼快,随手赶紧扶住了他。
管理员对他笑了笑,说,“人说有大喜事儿,形容就是好像吃了蜜蜂屎一般,你这样子就得归为此类。”
牛久之一叠连声对管理员道:“对不起,对不起,多谢多谢。”
管理员问:“这是你的妹妹吧?我见接见登记上填的就是。”
牛久之沉吟了下,忽然浮现出那个女人的圆圆的脸,齐耳的短发,又看到她对他使的眼色,这根定大有文章,尽管他想让别人分享此时的喜悦的心情,但是还是有所顾忌,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能贸然否定。
“嗯,嗯,是······是的。”
管理员笑道:“这下你不用逢接见日就神情委顿了。我早就发现每到这一天,你都郁郁寡欢,而且在随后的几天也是如此。”
牛久之靦觍起来,说:“还是您明察秋毫啊。”
管理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就像女人来大姨妈一般。你可知道,这让我们着实为你担心。”
牛久之满面惭愧对管理员说:“让政府费心了。真不好意思。”
管理员摇了摇手,说:“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费心的事,用不着客气。只是以后要安心改造就行了。你妹妹给你带来了一千元钱,回头我把钱充到你消费卡上。”
“谢谢政府!”牛久之感激地说。
两人聊着,慢慢向监舍走去,路过广场拐角时,那一株蜡梅花开得正旺,金铃铛般的花朵在寒风中微微颤动,摇出一阵阵幽香,让牛久之分外陶醉。
回到监舍,狱友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说道:“老牛,这下可开心了吧?家里有人来,在这里就不焦虑度日如年了。”
老肥更是喜得呵呵笑着:“那是。家,毕竟是家啊。”
牛久之抱拳对大家作谢,团团转了一圈,然后与老肥坐在床沿上,说,“终于也盼到这一天了。”
老肥当胸擂了他一拳,笑道:“我就说嘛,家里的人不会不要你的。想当初,咱们威风的时候,对谁没有恩惠呀,家人们怎么会把我们忘记了呢?”
一句话,又把牛久之的喜悦劈头盖脸捺了下去。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虚假的喜悦,那么不真实,但却又确确实实发生了。以老肥常规思维来说,这次接见定是家里的亲人,所以他为牛久之感到高兴。
牛久之心里有一万个狐疑,却在脸上不动声色,只是附和着老肥的话,作着佯喜的样子。
晚上睡觉时,他辗转反侧,脑海里一直在翻捡着记忆,把家里的远亲近邻查了个底朝天,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有这么个妹妹。
当时接见时看她对他使的眼色,一定是另有隐情。
他混迹官场多年,对于这种小动作心知肚明。那意思她就是他的妹妹,别的不要多问。虽然如此,但牛久之在内心还是理着事情来龙去脉。一连想了好几天,也得不出个所以然。
直至深夜,他还在时不时地翻身,想着,苦苦思索着。
“也罢,不去多想了,反正她就是我的妹妹了。”牛久之这样想,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果然以后这个妹妹经常来接见,或一个月,或两个月,有时也有长达三个月的,每次来时,就在张永久的消费卡上充点钱,接见时一口气说完话,临走时给他个灿烂的笑脸,在张永久看来,简直是圣母玛利亚。
因为,每一次接见都让他感到生活还有味道,都让他信心倍增而在干活时也精神饱满。因了这个缘故,他的表现十分出色,各种考核都为优等,计分时都是顶满了格。从而获得了减刑机会,得以提前出来。
这个假妹妹是有如此的恒心,整整坚持了七年多。以至于牛久之在感觉上她就是自己的亲妹妹,是那么自然那么温馨那么踏实。
出来的头三天,管理员给这个妹妹打了电话,因此,到出来的那一天,妹妹带着里里外外崭新的衣服早早在外面等着呢。
牛久之拿过管理员从外面带来的新衣服,里里外外换好后,与管理员道了别,一脸喜气也是一肚子疑虑走出了监狱大门。
在大门的对面马路树下,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圆圆的脸,一头齐耳短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