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差不多凌晨一点才睡下,刚睡着不久,就被哭声惊醒。胡叔叔将堂弟从省城的那个贵族学校接回来,已是凌晨的三点多钟,堂弟直到回到老家,看到堂屋的灵堂和白色幔帐里躺着的他的妈妈,也才知道他已失去了母亲。
他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尽管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和自己妈妈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对那么小的孩子来说,那个景象让他傻了。后来听妈妈说,堂弟停在了门口不敢进去,甚至不敢抬头看灵堂,胡叔叔几乎是抱着他往里面走去,堂弟脸上的表情是惊恐大于悲伤。
二叔从里面冲出来,抱着堂弟,放生悲哭,我就是被那声哭声惊醒的。“我娃可怜的,以后是没妈的孩子了,哎呀呀…我可怜的娃,你妈把咱两丢下了呀。啊啊啊……”堂弟始终没掉一滴眼泪,他的脸色煞白,身体发抖,小娘和妈妈上去把二叔和堂弟分开,“哥,别这样,会吓着孩子的,嫂子还没走远,看见你们这样,她不会安心的,”二叔哭的呜呜咽咽,硬是被胡叔叔搀扶着去了里面的房子。妈妈和小娘搀着堂弟,让他给二娘磕头,烧纸钱,我始终没有听见堂弟的哭声。我在里面的床上躺着并没睡着,妈妈把堂弟送过来,让他和我还有弟弟在一个床上睡着,妈妈又去柜子里取了一床棉被。我问妈妈,“你睡吗?”妈妈说“天都快亮了,赶快闭上眼睛睡一会,明天的事还多的很。”
第二天,我醒来时都快十点了。
不知道是梦中的哭声,还是真实的哭声响过几阵子,但是我太困了,我的眼睛实在睁不开。
我醒了,翻了个身,另一个被窝里的堂弟和弟弟也醒来了。妈妈进来,手里拿了三件白色的孝衣,说道“你们两个先转过去,让姐姐穿好衣服,你两再起”。妈妈帮我穿好了白色的长长的孝衣,又带好了孝布,让我出去洗漱完,就可以吃饭了。
我出去,看见堂屋里已经好多人。村里有威望的几位村干部和主管婚丧礼仪的四海爷爷,还有位是懂阴阳风水的先生,都围在方桌前。我们小学的李校长,去年刚刚退休,此时拿了白色的纸,和一支毛笔在听大家怎么安排着,准备记录。爸爸和伯伯还有小叔都侍立在旁。我看见那位风水先生手里拿了一本厚厚老书在翻看。说是,按照亡人起身的时间,下葬之日,宜在农历三月初七日午时之前。也就是两天后,入殓可在当日辰时完成。爸爸面有难色的问,“入殓能不能提前,孩子们都小,守不了夜,几个大人害怕撑不下来,中间万一出了差池……”风水先生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又拿手指掐算了一番说,那就明天酉时先入殓。
这时,二叔被胡叔叔搀着从里屋出来,一夜之间,二叔似乎苍老了十岁,平时梳的纹丝不乱的背头,此时毛毛躁躁,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二叔问爸爸,“明天入殓,那边寿材来得及吗?”
爸爸说“油漆已完,玲玲年纪轻,老人说上面不宜有彩绘图案,现在在老宅那边放着,我一早去看过了,基本干了。害怕耽误事,今天又生几个煤球炉子,让门中的有福,有恩,有礼几个轮流看着。”
方桌前,四海爷说“咱们这里入殓时间一定,先给老位家报丧,其次是小位家,这个必须孝子亲自上门,戴上孝,族里长辈陪同。”
我们这里的老位家,其实就是指我们奶奶的娘家,而小位家是指二娘的娘家,也就堂弟的舅家。其实应该叫外家更恰当,只是叫位家更顺口一下,成了方言。
奶奶的娘家当然是无从找起,爸爸都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二娘的娘家在城里,不讲究这些,已经电话通知了他的弟弟妹妹。其余的的亲戚都由族里人去挨家通知。
我听到这,门中的有福家娘娘过来拉我去吃饭。
“秋儿,赶快吃饭,弟弟们都吃完了,今天开始家里人就不断的来人吊孝,你们几个就在灵前守着举哀,回礼。”